跳动的烛火,激烈而张扬,仿佛是那流转的心意,又好似是变幻的世事。
待到绿儿的情绪有些平静了,慕容府才缓缓地说道:“当年,家父最为敬佩的人就是楚傲才。他为人豁达有风骨,尤爱辣手著文章,是人人敬佩的状元郎。皇上每每有什么不当之处,他也全然不顾自己人微言轻,就要直言劝谏。风头一时无两。”
慕容府几句话,就为绿儿勾勒出了一个有棱角有锋芒的父亲形象。
“只可惜,令尊却最终因为科场舞弊而入狱。许多人都觉得这件事另有隐情。家父则四处奔走呼告,想要为令尊伸冤,却也最终劳而无功。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人,这件事,始终是家父的心病。因为,他始终认定,令尊是被冤枉的,而他作为令尊的挚友,却不能在关键时刻施以援手。”
“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要告诉我?”第一次听到了这些话,绿儿才是真正明白了何为“身世浮沉雨打萍”。
慕容府认真地看着绿儿:“因为,我想娶你。所以,我不希望有任何的秘密瞒着你。我接近沐清歌,也是想调查这件事情的真相。”
“真相?”
“这件事情,和她的父亲有关。”
绿儿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是为了我,才接近她的?”
慕容府道:“不过,后来接触之后,才发现,她和她的父亲还是有区别的。冤有头,债有主,她也不应该去承受她父亲犯下的罪过。”
“是啊。所以,她还能当堂堂正正的世子妃,我却只能沦为别人的丫鬟。同样是状元郎的女儿,凭什么?”
慕容府耐心地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我也一样。几年前,当爹把真相告诉我的时候,我当时的感觉也并不比你现在好多少。可是,几年过去了,我也做了许多努力。我终于明白,最重要的事情是珍惜身边的人。”
绿儿露出了一丝冷笑,幽幽地道:“六爷,你醉了。”
慕容府一时哑然。
“你沉醉于自己的美好幻想之中。珍惜身边的人?谁又不想珍惜?我也很想要回我的父亲,可是,谁又会理我呢?这件事情,不是让你放弃,而是要让你更加努力地去争取。”
“争取?争取什么?”慕容府神色紧张。
“世子之位!”
犹如被敲了一记闷棍,慕容府半晌缓不过神来:“为……为什么,难道现在的样子,不好吗?”
“很好。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的西凉王百年之后,你又该如何自处?层层降级,终有一日,我们的孩子会成为平民?”
“我们的孩子?”慕容府兴奋了起来,“你答应我了?”
“只有你答应我,我才会答应你。”
“答应你什么?”
“永远不要放弃争取世子之位。”
慕容府叹了口气,道:“这些年来,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可是四哥、五哥不明不白地死去,二哥和三哥又争斗不休,将来恐怕还有更大的变数。我不想卷入其中,牵扯到你。”
“你难道不明白吗?现在的局势是,即使你不争斗,也未必不会卷入争斗之中。何况,只有赢者通吃的道理。胜利者可不会给别人留下什么活路的。而且,就算走到了山穷水尽的那一天,我愿意,陪你一起走下去。”
绿儿认真的神情,不由得让慕容府动容了。这么多年了,从两小无猜的同伴,到经历不敢与她对视的青葱时期,再到如今的同盟,他们居然走过了这么长的路。
不知何时,两个人紧紧相拥在了一起。
待他们再分开之时,慕容府为绿儿整理着散乱的鬓发,绿儿脸色绯红。
慕容府打趣道:“刚才的那般气势去哪里了?”
绿儿微笑道:“其实啊,这几年我都在想,我家六爷这么优秀,究竟是哪一家的小姑娘有这样的福分,被六爷看上呢?”
慕容府亦说道:“我也常常在想啊,究竟是谁有机会可以得到我家绿儿呢?”
慕容府忽然记起了什么,道:“绿儿,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绿儿嗔道:“我说了许多话,哪里能记得住啊?”
“你说,我们的孩子。”慕容府一板一眼地说道。
绿儿想到刚刚自己一时激动说出的话,不由得红了脸,却更是迷人。
“有你在,最是安心。”慕容府喃喃地道。
绿儿亦点了点头:“遇见你,是我人生最大的幸运。”
“对了,刚刚和你说的身世的事情,你可不要告诉任何人啊。”
绿儿道:“我自然会保密的。”
“还有,楚晚绿这个名字,也暂时忘记吧。”
“为什么啊?”绿儿歪头一笑,“我觉得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
慕容府神色之中,多了几分忧虑:“当年,是家父冒着欺君之罪才救下你来,还谎称你已经死掉了。现在,平白无故冒出一个楚晚绿,岂不是要引起别人的怀疑?我们既然是要做大事的,就不能引起别人的怀疑啊。”
绿儿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这么多年了,也感谢你了。”
“谢我做什么啊?”
慕容府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这个人吧,外表看起来还算周正,但是,在生活中,我确实真的十分邋遢。要不是你一直帮助我收拾,这里恐怕早已经变成猪圈了。”
绿儿不由得“噗嗤”笑出了声:“你这话说的倒是有趣。不过,也都是我的分内之事。”
慕容府握着绿儿的纤纤玉手,才忽然发觉绿儿的手上已经微生薄茧,心疼地道:“以后,我不允许你再做这些粗活了。”
“那我做什么呀?”绿儿仰起脸,问道。
“我要你,做我的智囊。因为有一些事情,大概只能和你商量了。”
绿儿忽然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很重,说道:“我明白了。”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你若是明白了这些,一定会对我们的事业大有帮助的。”慕容府说道。
烛火依旧在跳动,却似乎多了几分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