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礼之后,宫人陆续进上宴食。满堂彩衣相映生辉,一错目便觉流光溢彩,直疑心误入了锦阵花营。
这样的景致,让人如何不觉风光旖旎,心旌摇曳。然而莺环燕绕的姜则容却视若无睹的用着菜肴,仿佛真是为宴席而来。
其实姜则容也很郁闷,作为一个十七岁的正常少年,面对这种场景说没感觉那是假的。尽管从小接受的就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信条,并不会因此感受到什么道德包袱的重量——
可是一想到这群女人背后所代表的各方势力,他便是提不起兴趣。
在姜则容淡定的表情衬托下,秀女们可个个有些把持不住了。皆是喁喁私语着偷望定始帝,发现竟比想象中更为俊朗,举手投足都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原本不情愿或者不看好的人都不约而同的起了心思。
妘宓正浅尝醪糟银耳,是春季常搭配的吃法,甜中略微带酸,酒香浓郁。银耳作为菌八珍之首,珍稀程度自不用说,便是在府上也颇为难得。
她的隔壁座是施重华,此时即便是心高气傲的国公娇女,都忍不住寻话说道:“我说啊,往年新秀入宫自有六宫执掌人办理,这种迎新宴皇帝会出席也只是为了猎色。”
说到此处,施重华解颐:“不过这次怕是陛下才是被猎色的那方呢!”不愧是名门贵女,什么都敢说。不过正是这种小女孩情态,让妘宓与之相处起来也不觉难受。
可能会是那人喜欢的性格,妘宓不由自主地想。
她也回其一个笑容,答道:“陛下风华天成,鲜有不为倾倒迷醉之人。”话虽这么说,神情却也十分冲淡平和,看不出半分痴迷之意。
施重华看看妘宓,又看看姜则容,越发觉得两人般配无比,心头微生一丝失落,再道:“听说先皇后娘娘从前常召妘秀女入宫,想来应见过陛下。”
“曾幸得见陛下玉容。”妘宓略略一怔,旋即回复。
“听爹爹说过,若不是先帝驾崩地早,妘秀女八成就是钦定的太子妃了。”施重华笑嘻嘻地搂过妘宓的胳膊,语低香近,“不过既然没有,那他身边那个位置就各凭本事罢。”
在酒香的围绕下,妘宓隐隐觉得面前之人有些醉意,释然之下似心有所悟,放下银勺,郑重其事中几分轻佻:“那我拭目以待。”
姜则容只管自家用餐,停箸有时,抬头观望。场中泾渭分明的几处地方,皆灯火堂皇,锦绮粲烂,是以独坐的妘施二人格外引人侧目。
一女进止雍容,清贵出尘犹如神仙妃子天姿凤仪,冰肌玉骨净无瑕秽;一女意态娇柔,艳丽绝伦恍似花中贵妃牡丹国色,千娇百媚靡颜腻理。
如出一辙的精致眉眼,因造化不一而各有千秋,教人一看之下色授魂与。
姜则容心底微微舒坦些,自己都不曾察觉眼神稍加柔和,偏头吩咐了一句什么话,太监总管就将一卷轴用金托捧上。
而众秀女见皇帝食毕,也纷纷搁下碗勺,面面相觑。
那太监执了一纸诏书,口中高唱道:“储秀宫秀女听封!”
全场都像震了震一般,秀女皆伏首听旨。
“朕绍膺骏命,慈旻恩荣,诸道昌平。国荫天道之眷,承日月之隆,粟积绢垒,以为晟盛。夫本朝素赖道统,以应乾坤,天命阴阳,不可或违。朕逢婚月,适值嫔纳,而相宗祀之敬,协奉养之诚,备秩宫闱,以襄内政。”
“一品安阳郡王继嫡女温氏,擢从五品贵人,赐居暖香斋。
一品靖国公嫡女施氏,擢从五品贵人,赐居花典斋。
一品骠骑大将军庶女步氏,擢正六品美人,赐居裕华斋。
二品尚书左仆射嫡女妘氏,擢正六品美人,赐居敬鸾斋。
二品河南牧嫡女崔氏,擢正六品美人,赐居承恩斋。
二品光禄大夫嫡女谢氏,擢正六品美人,赐居忆陶斋。
……
五品中书舍人嫡女杨氏,擢从七品御女,赐居盈菡楼。”
入选的二十九位秀女,未有遗漏,全部直封位分。很明显,这就是家世分配录。
家世可以说是衡量一个人能否在后宫中起势的最大标准,不过完全照此来排位分,倒是少有的事情。
容不得众人再多想,接旨后不过一二刻钟,御宴就宣布罢席。
不过是一个迎新宴,宴后当然不会准备什么节目即兴,所以散会时天色尚早。施重华自然而然地叫上妘宓一同回储秀宫。
随着圣旨下达,整个后宫都忙碌了起来。
皇帝赐下新居,这事非同小可,各宫都分派了人手来相助移居。过程层层关卡,等安定下来,日光已经显露颓势,被暮色渐渐地渐渐地浸染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