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楚漠早早地就出门了。
段草草难得睡得舒服,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地摸到了枕下的话本,突然想起来昨日被换成了《礼经》,泄气似的把头往药枕上一磕,爬起来,打算今日去西市瞧瞧,再带点花茶去推销,卖点钱买些话本,藏起来,省得楚漠偷梁换柱的。
巳初,段草草跟白管家打了招呼出了门。
西市那边离王府较远,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才到。
今日骄阳似火,段草草已然被热出一脑门汗了。
到了西市以后,随便寻了个茶楼走了进去。
这里的茶楼听说还算开明,可以自己带茶进去,也可以花几文钱直接买茶楼里的茶水喝。
因为价格便宜,一般人都会直接在茶楼里买茶喝。
段草草寻了个空位走了过去,坐下后那手帕擦了擦脸。
她都能感觉到头发黏在脑门上,十分不舒服。
好在茶楼还算阴凉。
上面还没有说书人,闲暇时间便听到周边人讨论纷纷。
只是自己前边的这个人,静静地坐在旁边,却看不到整张脸,只能看到三分之一的侧脸,但是脸颊线条流畅,想必也是极好看的。
桌子上还有几盒点心,糕点做的精美,看起来粉糯,似乎入口即化。
段草草咽了咽唾沫,忍不住喝了一口自己带的花茶。
前边的那个人似乎注意到她的眼神,转了过来。
段草草一瞬间的窒息。
这个人,长得比想象中好看,一双狭长眼眸,眼珠颜色更偏向棕色,披着长发,皮肤白皙光滑,配上他今日这红袍,热烈又张扬。
对她微微笑了一下,“姑娘可以吃这些糕点,反正小生一人也吃不完。”
段草草反应过来,多年来不要吃陌生人东西的教导让她下意识摇了摇头,又笑了笑,“吃多了对皮肤不好,我家主子看我就更不顺眼了。本来就挑,现在眼睛都往天上长了。”
这话倒是逗笑了面前这位男子,“姑娘美若天仙,定是那主子的问题。”
段草草听了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真有眼光。
两人聊了一会儿,说书人便上了台,折扇一开,便开始讲述以往的古事,一些隐藏在历史中的野史,便这么逐渐呈现在众人眼前。
在正史中有奸佞狡诈善于心计的人,却是为了能更好地效力主君而甘愿揽过骂名,却因为自己主君终究没能登上王位而愤懑而死;在说书人口中,也有有勇有谋,豪爽不拘小节的名将,在出事的第一时间,竟然为了救主公而把自己的夫人和儿子推出去替死,丝毫不曾问过他们的意愿,在正史中却被塑造为有情有义、与夫人举案齐眉的榜样。
段草草听着唏嘘,不自禁喃喃,“果然,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的。”
那位男子看着她,段草草见他茶杯空了,笑着问他要不要尝尝她泡的花茶。
男子颔首,道了声谢。
段草草随口感慨,“真的是,看一个人,绝对不能只看他的功与过,更要看他当时所处的环境。”
就像清末的大臣一样,为了不让年幼皇帝背负骂名,甘愿去签下卖国条约。
实际上,那大臣何尝不是忠心耿耿。
段草草见男子感兴趣,便化名将那个故事讲给他听,其实说到之前她学的历史,她倒是印象深刻,还有些愤懑之意。
当时只觉得,人能保住命是最重要的,同归于尽在她看来是一个不怎么聪明的想法,活着只要有信念,什么都能干,毕竟留着命才能报仇;而同归于尽,若是自己死了,敌人活着,那真是不划算;她曾代入情境想过,要是她有什么仇人,一定是在自己保命的前提下,慢慢周转着去对付,而不是一时脑热就冲了上去。
说到这里,她想起了这本书的原身洛楠,当时都快疯了,做出这种事倒也不是不可以理解,更何况,洛楠似乎在见到皇帝楚恒的第一面,就为之倾心了,放着京城这么多公子不放,偏偏软磨硬泡着要去宫里选妃。
但是何尝不是因为选妃以后才多活了些时日呢?
命运这种事,真的说不清。
段草草感慨了一会儿,就听到对面的男子笑着问她,“这花茶品尝起来甚好,姑娘可否引荐一下店家?”
突如其来的好运让段草草喜上眉梢,“这是小女子闲来时泡着喝的,公子若是要,我可以折价卖与公子。”
这客人送到门口哪有不拉拢的道理。
那男子掏出一枚碎银放在桌面上,眼睛笑起来似乎有细碎的光芒,几乎勾人至极,“姑娘看着办就好。”
段草草收了起来,“既然如此,我也不客气,公子何时有空?我去府里去一趟给你。”
“不急,这几日我这个时刻都会在这。”
段草草了然,又聊了会,便告辞说去集市上选些话本。
那男子开口问了句,“姑娘真是好读书。”
段草草有些窘迫,动作都不由得停顿了一下,那是他不知道自己读的是什么书。
那公子还以为自己触及了段草草的伤心事,连忙道歉,“抱歉,在下并非……”
“没事!”段草草豪爽把包袱一背,弹了个舌,“公子人长得好,说什么我都不介意。”
Skr~就是这么颜控。
告辞之后,段草草心情甚好,直接去集市上逛了会,发现不少好东西。
这里东西品种也比东市那边多太多,但是质量得靠自己火眼金睛。
话本数量也比那边多多了,段草草几乎在那里挑拣了三刻钟才拣出五本来。
嗯,太监和王爷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贵妃与侍女之间的绝美爱情。
爱了爱了。
回到王府内,见下人步履匆匆,就知道是楚漠回来了。
她还来不及去房间内藏起话本,就被白管家叫住,说是最近高日国的奸细被抓住了。
王爷让她去看看。
段草草一阵头皮发麻,捂紧了自己的包袱。
抓到奸细为什么还要她去看?怀疑她一个后宫废妃也是奸细不成?
此刻还是申初,太阳依旧火辣辣地晒着。
段草草跟着白管家穿过长廊,又经过花园楼阁,第一次来到了关押囚犯的囚室。
刚迈步进去,段草草就打了个寒颤,这里也太阴凉了。
几乎把外面的炎热隔绝。
囚室是由石壁打造的,往下走了几步阶梯,还能摸到石头的凹凸不平处。
穿过一条较暗的走廊,血腥味几乎扑鼻而来,段草草下意识捂了口鼻。
呜呜呜她好怕这种血腥暴力场面啊。
段草草心里柔弱哭泣,但是并不能阻止她必须要进去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