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已经有些许情侣在放河灯,谈笑对视间,满腔浓情蜜意流露出来,在河灯橘黄色光芒的映照下,美轮美奂。但是他们的河灯基本都是自己花钱买的或者提前定做的。
灯谜那里的河灯似乎没被人赢走多少,倒是一群人站在摊前,听着摊主解释谜底,在那愤愤跺脚。
还有人手忙脚乱地对娘子解释,“我真的就差一点了!我本来是想到了……”
娘子:“呵呵。”
段草草凑上前去,看到新一轮的灯谜是“来日芬芳”。
按照规矩,猜对一个可以拿走一个小型莲花河灯。猜对三个可以拿一个中等的兔子河灯,猜对五个可以拿走最大的最特殊的鲤鱼跃龙门的河灯。
那鲤鱼奋力从水中一跃,旁边的莲花上似乎还有颗颗晶莹水珠,龙门的立体形象都被雕刻得栩栩如生。
“好像要那个鲤鱼跃龙门啊……”段草草嘟囔着。跃一跃龙门,保佑她腰财万贯。
可是她语文学得也不咋地,跟那些猜不中的也没什么两样。要是出一个对下联的还差不多。
周围的人也跟着她绞尽脑汁,突然有一道声音从她后方传出,像是河水静静流淌般好听,“禾。”
段草草回头,求知眼神极其强烈,“为什么呀?”
楚漠头一回被段草草用如此崇拜的眼神盯着,不自然地轻咳了声,“芬芳即香,来日须去掉那个日,即是禾。”
“噢——”周围人跟段草草恍然大悟。
摊主笑着问:“还要继续吗?”
“继续!”段草草喊得嘹亮,引来楚漠奇怪的眼神。
自己猜不出来还这么积极?
“下一个是——草木生繁叶!”
“啊?店家能不能出个简单的啊!”有人抱怨起来,却还是用力想着谜底。
“世。”
“对了!”
面对着所有人好奇的神情,楚漠有点头疼,开始解释,“叶即葉,若是去掉草木,则只剩下世字。”
“没错!这位客官说得对啊!我们现在便是处于太平盛世之中。”店家笑眯眯地接过话,升华主题又引来一阵热烈的掌声。
段草草对楚漠竖起了大拇指,牛啊,不愧是皇家出来的人。
“客官还要猜吗?再猜对一个可有一个兔子河灯。”店家正说着,段草草听见角落处有人自言自语,“我怎的感觉这男子好像是哪个王爷……”
一瞬间,段草草像被猜中尾巴的猫一样,汗毛竖起。
“不了不了!”
干笑一声,就拉着楚漠从人堆里钻出来,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怎么不猜了?”
“有人要认出你啦!还想玩的话去买个面具吧,嗯?”段草草瞧着他,樱桃唇似乎染着潋滟水光,开开合合,让楚漠喉头一紧。
“嗯。”看来是在为他着想。
面具的种类更加多。一般这种摊子是没什么生意的,只有到了节日才会迎来极高的热度与销售量。可能是他们去的晚,摊子上那些可爱的面具全被买完了,本来是有毛茸茸的兔子面具,占了胡须的猫咪面具和妖媚的狐狸面具的,现在只剩下一些青面獠牙的鬼怪面具。
段草草倒也不嫌弃,之前她见的都是一些塑料面具,万一破了还容易刮脸的那种,而这里的面具是实打实的铜做的,但是已经被打造成薄薄的一层,上面雕刻着狰狞丑陋的面目,看起来凶残恐怖,看起来倒不像是约会用的,像是驱逐鬼怪用的。
段草草拿起一个嘴角往下,露出两颗獠牙,黑红为主调,怒目圆瞪的赤鬼面具,挡在自己脸上,待楚漠看过来的时候,又拿开,“略——”的一声,露出自己学着面具刻意摆的鬼脸。
少女粉嫩的脸与旁边的赤鬼形成鲜明对比,看起来怎么的也不可怕,倒是让楚漠隐约露出笑意,“一点也不吓人。”
“哼——”段草草皱起鼻子,张牙舞爪地威胁,“今晚就咬死你。”
看起来弱极了。楚漠丝毫不在意,“来。”
段草草自讨没趣,正要将面具放下,再去其他摊子看看的时候,摊主开口,“两位郎才女貌,着实般配,小的即将收摊,不如便宜些给两位。”
又劝楚漠,”既然佳人喜欢,不如赠予她聊表心意,姑娘都口是心非,一般表面说不喜欢,其实都喜欢着呢!“
“啊……不是……”段草草急急解释,却被楚漠阻拦下来,“买了。”
一个青鬼面具,一个赤鬼面具。
店家笑着道:“不愧是神仙眷侣。”
“走罢,还要去其他地方么?”
“簪子!”段草草想起来,当时被拉出去的时候,她都没有买下那根簪子。
那根玉簪上雕的是一株青翠的草,她觉得和她名字相符,又长得好看,自然想买下来。
她带着楚漠逆着人流走过去,拉着楚漠的衣袖一直没有放开,但是几次会被突然窜出来的人给撞到肩膀。
楚漠沉声,“走我后面。”
“噢。”段草草乖巧地戴着面具跟在楚漠后面,倒是再也没有被撞到,一路畅通无阻,心中纳闷,自己戴着吓人的面具就这么没有威慑力吗?
再抬头,便看见楚漠乌黑顺滑的发丝琯了起来,清绝尘世。他一袭淡青色长衫,腰间是藏蓝色腰带,上面绣着张牙舞爪的蟒。她学了下蟒的模样,又对着楚漠的背影恐吓了一下,心满意足地继续跟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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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段草草不可置信,有人和她一样那么好的眼光?玉簪里面还有玉兰花海棠花大白菜,怎么偏偏跟她瞧上了同一只。
那摊主抱歉地笑笑,“那只玉簪只有一支,我还以为姑娘不要。姑娘可以看看其他的,姑娘姿色卓绝,戴什么都好看。”
“不用了。”段草草客气地说了声谢谢,拉着楚漠返了回去。
“想去放河灯么?”
眼前的少女好像失去了一点兴趣,楚漠的话一出,她又打了鸡血般点头。
两人回到猜灯谜的摊子,拿了原先的小莲花河灯,在桥边的暗处,段草草小心翼翼地捧着河灯,倾斜着一点点放入水面,又虔诚地闭上眼,双手合十许起愿来。
灯火忽明忽灭,打在少女清丽的侧颜上,少女抿起嘴来,露出颊边浅浅的酒窝,再睁开眼时,眼神明亮,看楚漠正在看着她,又浅浅一笑,“怎么了?”
仿佛桥上人声与桥下的吆喝声都被盖过,周围寂静一片,河上的形形色色的灯都化作了虚影移动。
楚漠心跳骤然加速,来不及收回眼神,有些狼狈地转过了头,将视线投放在流动的河面,声音不复以往清冷,“没什么,愿望要说出来才灵。”
“啊?这样的吗?”
这个世界真奇怪。
段草草又闭上了眼,微张唇瓣,“那就——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不知道是为谁许的,但是楚漠总算收拾好情绪,让自己不至于显得和毛头小子一样青涩又狼狈。
段草草回家的时候,腿已经酸的像灌了铅一样。今晚放完河灯以后,楚漠又带着她去买东西,她还怂恿楚漠吃街边小吃,连大部分东西都是楚漠拿着回来的。
真的莫名有种驯化成现代男友即视感。
段草草整个人趴在床上,用被子裹着自己滚来滚去,捂着自己发烫的脸。
怎么办,有点害羞。
今天可是七夕耶!又那么有缘地碰到了楚漠,是不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啊……不能再想了不能再像了!段草草你清醒一点,你不过一介婢女,和王爷怎么有可能。更何况那个王爷脾气还阴晴不定的,你真的忘了他当时怎么发怒的吗?命都差点丢了,风险太大要不得。
而且你是要穿回去的,你又不是书里的人,不可能一辈子都被困在这一本重生文中吧?
段草草坐起来深吸一口气,又跑到院子里,试图让夜风给自己的脸降降温,在风中站了将近一个小时,段草草才深呼了口气回到房里。
但是无论如何是睡不着了。
段草草又跑到琳琅住的地方,瑶瑶和琳琅好像围着石桌在说什么,看见她惊讶问道:“你怎么比我们还晚?”
这么一说热度又攀附而上,席卷整张脸。段草草佯装淡定地摆了摆手,“就多逛了逛。”
瑶瑶脸上挂着欣慰的笑,“琳琅今日受到了七八个容臭呢!”
“哇——”段草草也加入对话,坐上了石凳。
琳琅看样子已经喝了点酒,小脸通红,神采飞扬地讲述她今日的趣事,看样子也是兴奋坏了。
瑶瑶也给段草草倒了一杯,温柔笑道:“一杯而已,不会醉的。”
段草草听得起劲,没有多疑,一杯下肚,火辣辣的感觉从口腔蔓延到肚子里,呛得她咳出眼泪来。
瑶瑶终于露出原来面目,不怀好意地笑,“谁让你们上次联合起来诈我。”
段草草酒量实在不行,喝了一杯,眩晕感就已经让她像是踩在云端一样飘飘忽忽的。
她眸中含水瞪了瑶瑶一眼,“下次跟你算账!”说着便脚步轻浮地回自己房间休息。
若有若无的檀香让她感觉清醒了一点,但是看见庭院中的石桌石凳的时候,她总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一幅幅画面不受控制地跳了出来,跃然于眼前。
楚漠向她道歉,楚漠问她自己好不好,她自爆,在楚漠面前打太极似的,还模仿思考者的雕塑以及发神经地抱住楚漠的腰和他撒娇。
一幅幅画面在她眼见走马灯似的,可是余留下的热意一寸寸地染在脖子,耳根以及脸上,让她瞠目结舌。这不会就是她上次喝醉以后干的事吧?还跟楚漠告白了?!!!
淦!完犊子了!
这下子轮到她思考为什么楚漠还没有把她扔出王府了。
还没来得及想对策,段草草的神智又开始凝结成浆糊。
她步伐不稳,几乎呈现一个S型,酒精一点点麻痹着她的神经。在犹豫是直接回去睡觉还是给楚漠道个歉中,她打了个酒嗝,面色砣红,嘴角斜斜地笑着,宛如耐克著名标志,迈入了门槛。
楚漠入睡的时候十分敏感,一股酒气掺杂在风里送了进来。他几乎一下子就警惕起来了。
有人进他房间了。
烛光将一个人影投映在已经放下来的层层叠叠的柔软纱帐上,那人影逐渐变大,摇摇晃晃的,一步步朝楚漠走来。
楚漠拧着眉,贼人都如此大胆了不成?连气息都不屏住,脚步声还剁得震天响。
待帘子一把掀开,段草草傻乎乎的样子出现在楚漠的视线中,又站不稳,原地打了个转。
楚漠伸出手想扶她一下,段草草立马推出手掌,面色严肃到下巴处挤出了双下巴,“不行!你就在这!”
楚漠捏了捏鼻梁,“谁给你喝酒的?”
“这!不是重点!我!是来道歉的!”说完,段草草像是军训一般,双手贴近腿根,鞠了个将近一百八十度的躬,整张脸几乎贴在腿上,发出一声嘹亮的吼声,“对不起!我为我上次的失态道歉!”
楚漠无奈又头疼,难不成每次喝完酒以后都要为上一次失态道歉?那这样岂不是道不完的歉了?她天天都要跑到这里来打扰他睡觉?
段草草头晕目眩,一下子栽在地板上,咚的一声,她的头发几乎遮住她的脸,听上去便是磕狠了。
楚漠正准备下床扶她时,她一脸惊恐地捂着自己脑袋,尖叫道:“完了完了!我脑震荡了!呜呜呜呜我的脑袋怎么变成西瓜了呀!楚漠救我!”
楚漠强忍着把她扔出去的冲动,按捺下脾气,柔声劝道:“没有,你好好的。”
“真的吗?我不信。”段草草脸上邪魅一笑。
“不信算了。”楚漠放下纱帐,又见段草草鬼鬼祟祟地钻进来,露了个头,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
这画面诡异极了,从楚漠的视角看,段草草似乎只有一颗头。
要是别人从后面第一眼看到,绝对以为是个无头女鬼。
“悄悄告诉你个秘密。今天的睡前故事是《小王子》。”
楚漠没听过这个,难得从段草草嘴里吐出一个稍微正常的名字,听起来也不像是狗血的风花雪月的话本。
他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开始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