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的事件调查开始。
行健没有直接找莫用强谈话,而是把他晾在一边。行健叫来坐在阮国力和莫用强中间的贾运才,坐在阮国力前面的袁蝶,坐在莫用强前面的胡佩茹。
经过三个人的证词比对,最终调查结果是,下课后莫用强让贾运才到宿舍去取他的小吃,阮国力说了声,“自己又不是没长手,贾运才别去”。
莫用强站起来走到阮国力身边说:“我让贾运才去拿又没让你拿,关你什么事?”本身莫用强的个子就高,俯看着阮国力,似乎要吞了阮国力。
阮国力一点都不害怕,呼的站了起来,仰着头瞪着莫用强,“咋?想打架啊!”
莫用强觉得如果硬打可能不是阮国力的对手,于是决定先下手为强。他抓起旁边的桌子,举起来砸向阮国力……阮国力根本就没想到莫用强会下此狠手,情急之中用胳膊挡了下,但还是没有挡住这狠命一砸,从发生口角到阮国力受伤,前后不过短短的几分钟。
行健打算还是把莫用强晾一边,先通知家长来了学校以后,再陈述事件经过。但迟迟等不来双方家长。梁钧洲告诉行健,阮国力的父母亲都在外地,电话打过去后,他们为阮国力的受伤很是伤心,同时也大骂莫用强的毒蝎心肠。但要求他们快速赶回来处理时,他们却说,那边工作刚刚稳定,不愿意丢下到手的工作,让学校全权处理此事。
“天下哪有这样的父母?要工作都不要孩子命的”梁钧洲无奈,又给莫用强的父母去了电话,莫用强父亲在外地,母亲一人在家。在要求立即到校处理时,她母亲却说:“等我把有些事处理完再来。”
这就是农村当班主任的难处,有时候,处理一件事情连监护人都叫不齐。
天快黑时,雨停了,新鲜泥土气息扑面而来,门口站了一位穿红裙的女人,大概三十七八岁,蓝色提包挂在手上,肥大得宽脚掌钻在半月形的高跟鞋里活像一条黑蛇半吞着青蛙,那妇女在门口摇晃着铁门。门卫开了门,一问是找王老师。
行健正在操场焦急地等待她了。
行健迎过莫用强的母亲,把她带到办公室。
倒了杯白开水,才向莫用强母亲说了打架的经过。
莫用强的母亲听完,有些不相信地说:“哎呀!我儿不会这么狠吧!他父亲走时还给他交待过的,要他在学校不要跟人家打架的。”
行健这才出去叫来莫用强,让莫要强自己陈述事件经过。莫用强说的和行健调查的基本吻合。他母亲这才相信,叹口气说:“给老师找麻烦了,娃子如果严重的话,我明天带他到城里去检查检查,该花的钱我花。”
有这样的话,行健略为宽心,他担心的是阮国力的伤口在面部,如果弄不好会留下一些疤痕,对方如果追要一些损失费的话就麻烦了。行健叫来阮国力,将明天带他进城检查的事说给了他,阮国力点了点头。
莫用强母亲要莫用强当着老师的面给阮国力道歉,莫用强连续向阮国力鞠了三个躬,嘴里念着:“对不起”。但行健从莫要强的眼神里看出来,莫用强只是屈于压力,表现出道歉的样子,内心里仍在燃着怒火。他根本认识不到自己错误,他认为这件事是阮国力挑起的,自己只是被迫反击。
行健猜测,这次打架没那么简单,可能有更深层次的动机。
确实这样,莫要强没来之前,阮国力是孩子王,莫用强来了之后,他想夺去阮国力孩子王的位置。于是莫用强经常使一些小恩小惠的把戏,想把孩子们拉过来。阮国力也看不惯莫用强,经常让孩子们远离莫用强。这样,二人之间的争斗一天天升级。在孩子的世界里人人都想当孩子王,这和成人世界人人都想当老大没什么两样。阮国力是他达成这一目的的最大障碍,他必须拔去这颗钉子,哪怕付出代价。
行健想追根溯源,找到莫用强性格形成的真正原因,于是便叫阮国力和莫用强先去宿舍休息,行健与他母亲深入交谈起来。
行健喝了一口茶,说:“莫用强名字是你给取的吗?”
“不是,是他爸爸,他爸爸年轻的时候就跟要强一样到处逞能,吃了很多亏。生下用强后,他爸爸就给他起了这个名子,是希望儿子不要学他。”用强的母亲苦笑道。
行健又喝了一口茶说:“他爸爸这样,你可能也受了不少罪了,这孩子现在的歹毒应该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小时候你肯定也跟着吃了不少苦,你回忆回忆,孩子在小时候有没有受虐待或被欺负的经历?”
说完,行健看到用强的母亲眼框里掉下几滴泪来。行健正准备去找纸,用强母亲从她的手提包里拿出一叠手纸来,说:“我有。”
行健可能说到了她的伤心处,用强母亲抽噎着,稍稳了一下情绪说:“孩子还小的时候,我们在外地打工,就在工地附近找了一所学校上学,由于语言不通,孩子经常受外地孩子欺负。孩子每次哭着回来,他老子就说他没用,别人打你,就不知道还手。
还有一次,邻居家的娃告诉我说,用强看我家小狗在水里游泳样子很滑稽,就把狗从桥上扔下去,那狗摔得水溅多高,看得我都要哭了,他就是不松手。只要狗一上岸,他又把狗从桥上扔下去,连扔三次。现在我家那狗扒窝里,啥东西都不肯吃。用强母亲听说,又看狗活着,就不轻不重地嚷了用强一顿,他父亲回来,不但没嚷,还说一条狗值几个钱,死了给买条就是了。”
行健听到这样的话,也就找到了孩子性格形成的原因。但是已经错过了干预的最佳时间啊!知道又有什么用呢?行健又不是专业的行为矫正师。他无赖地摇摇头,对用强母亲说:“孩子的残忍是他从小受别人欺负,他把这种欺负转嫁到动物身上已求平衡,如果当初你们发现这个情况了,及时给孩子转校,也许就没有今天了。”
这母亲哭得更是梨花带雨,惹得行健都快掉下泪来。
行健说:“孩子闯了祸,大人跟着受灾,希望这件事以后,能让他有所醒悟。明天你再来,我向学校请假,咱们一起下城去。”
要强母亲找到要强交待几句就走了。
行健将此事向校长做了汇报。校长叮嘱他要处理好这件事。行健担心的是,这事处理完了之后,要强怎么办?很显然,冰冻三日非一日之寒,他身上的这种残忍积聚已久,指望一两次批评教育并不能治本。开除学籍,义务教育阶段是不能开除学籍的。留在学校,那就是一枚定时炸弹,关键是这枚定时炸弹什么时候爆炸行健并不知道啊!
行健感叹地对校长说:“这班主任真难当,我真想辞职啊!这学期指望班主任加分,考评拿个优秀,结果辛辛苦苦积攒的成绩让他一锅端了。”
当晚行健翻来覆去睡不着,等睡着时农家舍的公鸡已开始打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