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
南唐
崇政殿
甄少远稳稳地站在堂下,面色凝重,他不错眼地瞧着帝王看到奏折时越发铁青的脸色,便知道,此次上官家,算是完了。思索许久,他言道,“陛下,虽然很多证据,都是当年遗留下来的残证,其真实性尚待考证。但是其中的上官令,确是无可推翻的铁证。除了寒霜决火,臣在当年被烧毁的血军残余的残尸上,也找到不少上官令的令牌。虽然尸体已成骨,但好些令牌居然是在血军体内,化骨后,令牌便显了出来;还有一些残余的令牌碎片,在残尸的身上,当年清扫现场时,并未对残尸进行检验,因而臣没有发觉。不得不说,上官家的令牌做得实在精妙,这么大的火,居然烧不尽所有的令牌。”说着说着,甄少远不免觉得唏嘘。当年凤府被袭,整个京师,乾卫军、禁军、折冲府、京兆府,竟无一人出兵,导致民众死伤过半,损失惨重。当时,上官大人如同蛟龙出海,出动上官家全部精卫,拼死打退西域血军,又拿出府中私库,救济灾民。其中种种,受人赞誉。
只是原来,其中还有那么多的内情。说来也很巧,怎么西域血军刚准备撤,上官家的人就出来了。
“修岷!去将上官程给朕唤来!”帝王怒道。
“诺。”
“陛下,臣以为,纵然上官家的嫌疑很大,但是王将军在奏折中提出的疑点,也极为重要。”甄少远提示道。
“上官家!好!好得很!朕如此信任他们,他们竟敢瞒朕三年之久!”帝王实是压不住心中怒火,“现在查出的证据,光上官家与西域的来往书信就有数十封!便是他没有参与凤家一案,可朕,能相信他无辜吗!这通敌叛国的罪名,他跑得了吗!三年来,朕对他如此信任,他却视为无物,依旧与西域通信往来!他这样做,将朕的信任置于何地!”
“陛下!”
“你不必为他辩解,待他来,朕倒要好好听一听,到底是什么样的理由,可以让他通敌叛国!”
澄春殿
淑妃正静静地躺在软塌之上,享受着窗外渗进来的阳光。如今她身怀有孕,皇上虽然还囚着她,但到底惦记着龙嗣,所以该给她的,一样没少。想到这里,她便开心地笑出了声,凭父亲的本事,只要后续的事情不发酵,她定能再次出这澄春殿,堂堂正正地,回到后宫。
“姐姐这是怎么了,这么开心。”那女子从门外走进,散着魅意的眸子显出一丝开怀,朝正再软塌上的淑妃撇去。淑妃一见来人,便收起了笑容,“贤妃,你怎么来了?!”
贤妃轻笑,“这是后宫。本宫身为一品皇妃,哪里去不得。”她抬起修长嫩白的右手交到身旁的程悦手里。在程悦的搀扶下,她稳步走向澄春殿的主位处,然后毫不在意淑妃愈发低沉的脸色,大摇大摆地坐了上去。淑妃一看便愤怒无比,立马下了软塌,走到贤妃面前指责道,“贤妃,这是本宫的澄春殿,不是你的德裕宫。要想作威作福,回你的德裕宫去,少在本宫这里撒野!小心本宫回了贵妃娘娘,撤了你的妃位。”
“呵呵。”贤妃冷笑两声,柔声讽道,“姐姐当真以为,贵妃娘娘还会管你吗?!”她的讽刺里带着不一般的骄傲和自信,配着今日她一身的艳红装扮,着实刺伤了淑妃的眼。看着贤妃眼里流露的不屑,她忽然感到心慌,难道,出事了?!她试探着问道,“你....什么意思?!”
“姐姐这些日子被囚禁,消息一定很是闭塞吧。”她走下主位,站到淑妃面前,“没关系。妹妹告诉你。前些日子,二皇子为了保护霜翎公主被刺,性命垂危,好在后面抢救了过来。姐姐托人给上官大人带信,上官大人在崇政殿当众顶撞皇上,皇上发了怒,下明旨吩咐许大人查明霜翎公主被害一案,而大理寺卿甄少远,则负责查清凤府覆灭一案。”待说到最后一句时,贤妃转身看了看淑妃的脸色,果然脸色惨白,这让她很满意。
“不过没想到的是,王将军会比许大人快了一步,而甄大人也进展神速。没过多久,他们就一起面了圣。妹妹知道,姐姐心系此事,就去派人打听了。没想到巧的很,三个人查的这三件事,最终都与凤府覆灭一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所以,最终陛下决定,将三个案子合并,全都交予大理寺。今日午时,甄大人入宫面圣,姐姐难道不想知道,甄大人都交了什么证据吗?!”
“你别说了!你别说了!不可能!不可能!”淑妃心绪烦乱,贤妃的一番话,令她整个人都开始恐惧不安,“不可能的!上官家对皇上,一向忠心耿耿恪尽职守,我们从不结党营私,从不参与朝堂争斗!就算去搜,也搜不出什么证据来!贤妃,你勿要来此扰乱本宫的心绪,勿要污人清白!”
“哈哈哈!”贤妃大肆嘲笑道,“姐姐进宫已有将近十年,怎么还是如此天真!哎!可惜了!你这么相信你的族人。但是三位大人在查的过程中,还是找到了上官家与西域暗通款曲的证据,数十封书信往来,若说你上官家无辜,恐怕说破了天,都不会有人信!这通敌叛国的罪名,可比暗害朝臣,要大多了。”
“不!不可能的!陛下一定会相信我们的!不可能的!贤妃,你血口喷人!贤妃!”淑妃的脸,已经被心中的恐惧和怒火,烧得狰狞,渐渐的她的心开始充斥悲戚和愤恨的情绪,只能通过喊叫,方能有些发泄。可是无论她怎么喊,贤妃已经走出了澄春殿。
“娘娘,咱们这样做,不会落下把柄吧?!”回宫的路上,程悦有些担忧地问道。
“不会的。就算陛下知道我今日去过澄春殿,也不会怎样。毕竟上官家一倒,我们风家的位置,就变得举足轻重了。”贤妃自信满满地道。
崇政殿
“陛下,这些书信均与臣无关。臣未曾见过这些书信,也从未与西域的人,达成任何交易。”上官程知道,他这样的辩驳显得有些苍白,但他只能说这些。因为这些话,都是实话。这些信,根本就是凭空冒出来的。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信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从上官家的地盘中搜出,“陛下,这很明显,是有人嫁祸!”
“嫁祸!好!”皇帝气急,“那朕问你,这书信中,为何会出现上官家的印鉴?!又为何西域国主言必称上官大人?!又为何他人会对我南唐京师安防一清二楚?!上官程,这可是你折冲府的管辖范围!你现在跟朕说是嫁祸,那好,你告诉朕一个理由!你给朕一个理由!”
“陛下!仅凭这数十封书信,就断定臣通敌卖国,臣不服!此事,定是有人看陛下信任微臣,嫉妒在心,方策划已久。若陛下信臣,当给臣一点时间,臣定能查出,到底是何人在背后捣鬼!”上官程身上,已冷汗淋漓。
“这是大理寺卿、掖庭令和乾卫军参将共同查案查出的结果!上官程,难道你现在的权势,比这三人还大吗?!”帝王怒火攻心,言语中已然带上了寒意。
“陛下。”修岷与外面进来的小太监交谈一声,后恭敬道,“王将军有要事求见。”
“传。”
“诺。”
“臣乾卫军参将王默,拜见陛下。”王默进来时,便察觉殿中气氛有异,心知,怕是赶巧了。
“起来吧。”看见王默,帝王的脸色好了些,“你有何事?!”
“陛下,臣审了那刺客五天,他终于开了口。这是刺客的口供。”他从袖中拿出一份纸张,交到修岷手里,又言道,“那刺客言之凿凿,说是受了上官大人的指使,无论如何要除掉公主殿下。他说,上官大人曾亲口跟他说过,公主殿下今日不除,他日便后患无穷。既然早晚都要动手,不如早点做,至少现在他们还能掰扯出去。若等淑妃娘娘囚禁解除,再要下手,就洗不清了。”
“你胡扯!”上官程怒极,朝着王默吼道,“我从未说过这句话。陛下,王将军身上有半个凤族血脉,他一定是见臣参与了凤府覆灭一案,又得陛下信任,方嫉妒在心,陷害微臣的。”
“哼。”王默冷笑,“如上官大人刚刚所说,你承认自己与凤府一案有关了?!”
上官程心道不好,言道,“不,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王将军,你莫要曲解。”
王默并不回答,只一下跪在地上,沉声道,“陛下,臣自陛下登位,便升任乾卫军上将,数年来,臣办过大大小小无数的人,其中有与臣牵连的人,有凤家的人,也有皇室的人。若论起亲属关联,臣与他们之间的链接难道小过臣与凤族吗?可只要陛下一声令下,臣便义不容辞。因为臣觉得,身为臣子,既带得起这顶官帽,便要受得其陛下的信任。但今日,上官大人口口声声污蔑微臣,言臣有嫉妒之心,臣实在无法忍受!若是陛下也有此想法,大可将臣夺职查办,臣,绝无怨言。”
“哎。”帝王挥手,安抚道,“他的话,朕还不放在心上,爱卿不必生气。对你,朕一向是很放心的。”皇帝的这一句话,相当于隐形地判了上官程死刑。
“陛下.....”上官程喃喃道。
“修岷!”
“奴才在。”
“传朕旨意,折冲都尉上官程与西域国主暗通款曲,通敌叛国证据确凿,立刻夺职下狱,上官家凡成年子女,男子为奴,女子为婢,全部交予掖庭,由许风亲自处理!令,着三司一道协查凤府覆灭一案,若查实其与此案有关,再行上报!”
“诺!”
“来人!带走!”
“陛下!臣是冤枉的啊!陛下!陛下!”上官程毕竟是个武将,他勉力挣扎,口中不停地说着冤枉二字。但挣扎,终究还是徒劳的。他最终,还是被拖出了崇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