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是谁啊？”老大问，“你给新故事想出来的主角名字？倒是挺朗朗上口的，可以用。”

“不是，”伍肆觉得脑后面一根血管在突突地跳，“是一个……一个人。一个女生。”

“女生？”老大的神情渐渐不正经起来，“哦——你小时候喜欢过的妹子？”

“也不是，”伍肆有些不耐烦，但他没力气反唇相讥，“就是……我也不知道，我总觉得这个人我认识，但又好像不认识。”

老大彻底蒙了。

“老五你别吓我啊，”他在伍肆对面坐下，“忽然产生记忆偏差，这可是精神分裂的前兆，你好好看看，这是几？”

他在伍肆面前竖起一根中指，晃了晃。

“你滚蛋。”伍肆一把推开他的手。

老大嘿嘿笑了两声。“说正经的，你没事儿吧？最近太累了？”

“应该也没有，”伍肆的头疼缓解了一些，他努力坐直身子，“就感觉好像做了一个梦，但记不清梦到了什么。”

“那就是了，”老大一拍桌子，“你肯定是梦到了一个叫陆一的姑娘，把梦跟现实混淆了。”

不知道为什么，伍肆总觉得这句话他听过一次。

但也想不清是什么时候了。

真的是个梦吗？那个叫“陆一”的女孩子？

伍肆甚至连她的脸都回忆不起来，但这个名字又似乎对他特别重要，如同是他身上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要不你早点儿回去休息？”老大又问他。

伍肆想了想，摇摇头。“没事儿，”他说，“我在公司写会儿稿子，换换脑子应该就好了。”

“这话靠谱！”老大拍拍他肩膀，“虽然我是没见你这么勤快过……”

伍肆笑笑，起身走出会议室，推门的一瞬间，忽然一阵眩晕袭来，他脑海中又飞速闪过几个画面。

他牵着一个女生的手，走过一条陌生的街道……他和这个女生在海边吃着东西……他对一个模糊的身影说“你觉得我怎么样”……下着小雨的路边，他在拼命奔跑……

最后，一个女生开朗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伍肆！”

伍肆猛地回过头，后面只有老大。

“怎么了？”老大扬起眉毛，“你落下什么东西了？”

“……没什么。”伍肆勉力稳了稳身子，不动声色地走出去。

这个梦，怎么会这么真实呢？

外面办公室还有人在等他。他一出现，余欢就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伍肆哥，我们去看电影吗？”她兴奋地说，“我买好票了！”

办公室发出一阵暧昧的喊声，余欢脸也红了，好像大家都知道伍肆和余欢之间有不一样的关系。

除了伍肆自己。

“看什么电影！”老大跟出来，不客气地说，“你活儿干完了吗？”

“我下班了！”余欢据理力争。

“你伍肆哥没空！”老大瞪她一眼，“他晚上要跟我见客户！”

“什么客户？”伍肆愣了。

“你忘了？”老大又瞪他，“项南晚上约了和我们吃饭啊。”

项……南？

伍肆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项南跟她哥哥项北这两天过来北京，和他们约了顿饭。

本来他、项北、项南以前是一家创业公司的，项北是老板，伍肆算半个合伙人，后来项北觉得北京用人成本太高，就找了个机会，带着项南把公司搬到了成都。

伍肆想留在北京，就没有跟过去，正好老大和项北是长期的合作伙伴，他们三个又是大学室友，伍肆干脆就投奔了老大。

这些回忆都很清晰，没给伍肆造成什么困扰。

这么看来的话，那个“陆一”，可能真的是个梦吧……

“你们真的有安排啊？”余欢看上去有些失望。

“老板有安排还需要通知你吗？”老大说，“下班了就赶紧走吧，找别人看电影去吧！”

余欢紧抿着嘴唇，默默坐下了。“老大你怎么棒打鸳鸯啊？”有人笑着说。

“别瞎说啊，”老大说，“正常情况下我还是支持员工间搞感情的。”

他嬉皮笑脸地看了一眼伍肆。伍肆没有反应。

一切都很奇怪。他完全不记得他和余欢还有这一层“感情”存在，但也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如果他真的和余欢是超越了同事关系、有些暧昧的话，他看到余欢，应该会有特殊的感觉吧？

可现在看着闷闷不乐的余欢，他却觉得她比那个“陆一”还像陌生人。

做个梦，也能变成渣男吗……伍肆在心底苦笑。

***

晚上，在地坛外的一家餐厅，他见到了项南和项北。

地方是项南选的，一家很气派的饭店，听她的意思，她特别喜欢这家的皮蛋瘦肉粥，想了一年多了。

看着桌上点的一大桌子菜，伍肆又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看老大他们的反应，他应该是和他们来过，但他的记忆里又隐隐有一点偏差，好像这张桌子边，少了一个人。

项南倒是和他记忆中的形象一样，大嗓门，风风火火的，菜还没上齐，她已经逼着他们喝了三大杯啤酒。

一份虾饺端上来，老大刚要伸筷子，项南又举起了酒杯。

“来，第四次庆祝我们重聚！”她大大咧咧地说，“喝！谁不干了谁孙子啊。”

“大姐你少喝点儿吧，”老大露出苦相，“让我吃点儿菜……”

“张喜乐，”项南喊老大的大名，“喝你点儿酒你又不舍得了？怎么，最近公司不赚钱？快倒闭了吧？倒闭了就来成都找我们啊。”

“项北你看你这妹妹，”老大对项北求援，“你也不管管？”

项北苦笑。“管不了。”

“张喜乐你别挑拨离间了，没用，”项南很得意，“快快快端杯子，赶紧的，伍肆？伍肆你傻了？”

伍肆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几个人吵吵闹闹的时候，他一直没说话也没动。

“你别烦他了，”老大说，“他今天状态不太好。”

“困了？还是生病了？”项南关切地问，“是不是张喜乐又压榨你了？”

“什么叫又压榨他了？”老大不满，“我对员工可是很体贴的！”

项南撇撇嘴，又看着伍肆。“你怎么了？没事儿吧？”

伍肆如梦方醒。“没事儿……不好意思，我刚才在想别的。”

老大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我们老五梦游呢，”他说，“一天了，跟我说他做了个梦，分不清真假，还迷上个姑娘叫陆一——”

“你说谁？！”

项南忽然大喊一声，站了起来，吓了伍肆他们一跳，周围几桌客人都被惊动了，纷纷看过来。

意识到自己失态，项南赶紧坐下，但看上去还是很激动。“你刚才说伍肆迷上的女生叫什么？”她问老大。

老大被吓到了，半晌才找回语言能力。“叫……陆……陆一。”

伍肆感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项南死死地瞪着老大，嘴唇颤抖，脸色惨白。

一旁的项北也有点儿困惑。“这名字很耳熟啊，”他皱着眉头想了片刻，“对了项南，她不是你在澳洲认识的那个——”

“你闭嘴！”项南不耐烦地一挥手，视线挪到伍肆脸上。

“你在哪儿听到这个名字的？”她问。

“我……”伍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也说不清……就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好像是梦到的，又好像认识了很久。”

项南不说话了。她倒坐在椅子上，胸口起伏，一脸的惊慌。

“怎么了项南？”老大问，“这个陆一你认识？”

项南艰难地点点头。

“陆一……她是我在澳洲的时候，最好的朋友。”

伍肆和老大都震惊了。“不是吧？”老大看看伍肆，又看看项南，“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真人？”

项南又点点头，但神情逐渐变得复杂起来。项北好像也想到了什么。

“确实是真人，”项南低声说，“但是……”

“陆一已经去世了……”她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