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世了?!
伍肆一时间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不确定“他梦到的人居然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这个人已经去世了”哪个更让他震惊。
“去世了?”老大也傻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好几年前了,”项南眼眶有些泛红,“我在澳洲的第二年,她就走了……”
项南在澳洲的第二年……伍肆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这么算起来,至少七年前,陆一就不在了。
那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我也想起来了,”项北说,“你跟我提过,陆一,对,陆一,我记得她是……坠楼?”
项南咬着嘴唇,仰头吸了口气。“是,”她说,“警方说,她应该是从楼顶掉下去的,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自杀?”老大张大了嘴。
“不知道,”项南说,“警方的结论是自杀,他们还发现……发现陆一有抑郁症。”
桌上一片静默。项南忍了很久,终于还是失声哭起来,项北赶紧去安慰她。
“我……我都不知道她有抑郁症……”项南抽泣着说,“我一直觉得……是我不够关心她,她才……”
“这也不是你的错……”项北无力地说。
伍肆没说话。他一直等到项南情绪稳定了一些,才开口问:“可以多告诉我一些当时的情况吗?”
项南擦了擦眼泪,点点头。
“陆一坠楼的地方,就在我们住的公寓,”她说,“我住她楼下,本来那天我们有课的,早上我去她家找她,没人开门,电话也没接,我还以为……以为她那天是睡过头了。”
“后来就——”老大欲言又止。
“后来等我中午下课,就听说我们公寓出事儿了,”项南说,“我赶回去的时候,陆一已经……被送去了医院。”
更多的眼泪送她眼中流下来。
“我不明白……”她哽咽着说,“明明前一天晚上睡觉前,我还和一一聊天了,还约好第二天上完课去买几棵仙人掌,一一说她的屋子太单调,她想养植物……可她为什么……”
项北给项南递过去两张纸巾,同时用眼神示意伍肆别再问了,但伍肆假装没看明白。
“所以是说,其实谁也不确定陆一真正的死因?”他追问。
项南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奇怪他为什么这么问。
“算是吧……”她说,“警方说,他们推断陆一的死亡时间,是晚上十二点左右,但他们没有找到陆一去楼顶的原因。”
“你们之前去过楼顶吗?”伍肆问。
“没有,”项南摇摇头,“我们刚搬进去没多久,我都不知道楼顶还可以上去,陆一也没和我说过。警方推测……他们推测,陆一可能是发现这个地方之后,才想到自尽的……”
她又红了眼眶。“所以我才一直放不下……我不觉得一一是这样的人,她一直很用心生活,她还刚有了男朋友,可是……她心里难过为什么不告诉我……”
项南说不下去了,用力拿纸巾擦着眼睛。
“好了不说这事儿了,”项北出来打断他们的对话,“让项南缓一缓吧。”
伍肆看看项南的神色,知道再问下去只会让她更难过,只好先作罢。
但随即他又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你有陆一的照片吗?”他问项南。
项南愣了一下。“有。”
她打开手机,快速翻了一会儿,把屏幕转向伍肆。“这是我和一一的第一张合照,我一直存着的。”
伍肆接过她的手机,对着屏幕上那两张年轻的面孔看了很久。
“卧槽不是吧老五?”老大看看伍肆的表情,更震惊了,“名字和脸都能对上?你这是要通灵了啊……”
但他误会了伍肆,伍肆并没有见过照片上项南身边那个女孩子。
只是看着这张脸,他忽然产生了一种感觉:这就是她,这就是陆一。
这就是困扰了他一整天的人,这就是他脑中那些场景的“女主人公”,那几个模糊的身影,那几声无比清晰的话音,都属于她。
可他又确实没有见过她。
这种诡异的感受,让他禁不住多看了一会儿。
“对不起,”他把手机还给项南,“我……我不知道陆一长什么样。”
他只能这么说。
老大松了口气。“你可吓死我了,”他摸摸胸口,“刚我都想找你算命了。”
“那看来真的是凑巧了?”项北说,“老五做了梦,刚好梦到这个名字,其实和真正的陆一没什么关系?”
“可能吧……”伍肆低声说。
“罚酒罚酒!”项北指指伍肆的杯子,“你这不靠谱的,让我妹妹想起这么难过的事情,要道歉还是要下跪,你自己看着办啊。”
老大也起哄要给伍肆倒酒,项北趁机又安慰了项南两句。两个人心照不宣,努力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把这个话题遮盖了过去。
但在伍肆心里,“陆一”并没有就这么过去。
他附和着项北说他是做了个梦,只是因为他没办法向他们描述他的感觉,内心深处,他还是觉得这整件事都有些奇怪。
他不认为,他“梦到”陆一,只是个单纯的巧合。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散场后,项北叫了个车,和项南回家。他们两个家原本就在北京,有一套房子交给爸妈打理,方便回北京的时候居住,把老大这种北漂羡慕得欲哭无泪。
老大也坐地铁回家了,临走前还嘱咐伍肆别瞎想,好好回家睡一觉。
但伍肆没有回家,他一个人回了公司。
思绪太乱,反正也要回去取电脑,他想干脆在公司写写稿,换换脑子。
公司黑着,其他人都下班了。伍肆开了灯,打算在老大的工位上坐下,结果试了几次,都没能在老大自称“乱中有序”的桌子上找到一点空间。
他只好又进了会议室。
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脑,伍肆却没去点击那个写了一半的文档。
鬼使神差地,他开启了浏览器,输入了“澳洲留学生坠楼”几个字眼。
他还是放不下项南说的、关于陆一的事情。
令他惊讶的是,居然有很多相关的新闻,几乎每年都有类似的事件发生,甚至有几个至今还是悬案。
伍肆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则旧报导,篇幅不长,但足够他看到当时陆一那起案子的全貌。
和项南描述的差不多,报导中警方的说法是,他们在某日上午接到报案,发现某公寓下有女子坠楼,调查后发现,该陆姓女留学生是公寓三层的住户,午夜时自楼顶坠下,当场身亡。
但警方始终没有查清,这名女生为什么深夜独自跑到了公寓楼顶。
准确地说,她坠楼的位置是位于公寓六层的一处开放平台。
平台不大,从六层的走廊有扇门直通,因为公寓的管理人员会定期上平台巡视,一般也不会有人往那边去,所以这扇门并没有上锁。
警方后续排查了公寓的全部住户,所有人都说他们当晚没有去过平台,也没看到有人去。
因为公寓平日里进进出出的人很多,事发后不少人冲到平台上看热闹,又破坏了现场,警方多方调查也没查出什么疑点,整理陆一遗物的时候,却发现她可能罹患抑郁症。
最后就以自杀结的案。
伍肆又反复把报导看了几遍,不得不承认,这个结论似乎也没什么问题,逻辑是合理的。
只是他心里总感觉有什么地方很别扭,说不出来的别扭。
好像他和项南产生了同一种怀疑:陆一不是这样的人。
但仔细想想,这种感觉又很可笑。
他根本就不认识陆一,他怎么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你只是做了个梦而已,会不会想太多了?他在心底自嘲。
伍肆向后躺倒在沙发上,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他已经疲乏到了极点。
一阵倦意袭来,他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的时候,他发现他站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