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余欢通话到天色大亮，伍肆才终于弄明白，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随着余欢的陈述，那些让他困惑的过去，终于一点点回到了他的脑海中，所有的问题全部串联了起来，得到了解答。

这些回忆，甚至都不应该是属于他的。

他创造了三个世界。

在第一个世界里，他和陆一是正常相遇、相恋的爱人，他们结了婚，又因为某些原因分开，陆一去了成都休养，他留在北京。

在第二个世界里，他发现他有了穿越时空的能力，一次次不顾一切地回溯时间，想再见到陆一。

而又因为他那些鲁莽的行为，直接导致了第三个世界的出现。

也就是他现在所在的世界。

“所以……都是因为老大那块白板？”伍肆忽然很想苦笑。

“是，很搞笑对不对？”余欢也笑了，“能看明白老大写的字，我也算是全球第一个吧？”

“你是怎么注意到那块白板的？”伍肆问。

“你们两个第一次在会议室神神秘秘地开会，我就注意到了。”余欢说，“按时间推算，那应该是你第一次穿越之后。”

第一次穿越……伍肆想起来了，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中学时的陆一，也是唯一一次，他无意中带回了一根头绳，才展开了后面的一切。

“那个时候，你就觉察出问题了？”伍肆有些惊讶。

“只能说，我太关注你了，”余欢叹了口气，“你稍微有一点和平时不一样的举动，我都能发现。这也是我为什么会恨陆一，明明我比她更适合你。”

“后来呢？”伍肆绕开了后半句话，他不想和她讨论这些。

“后来就很简单啊，”余欢说，“趁你们不在的时候，我经常进会议室看那块白板，我想知道你们究竟在搞什么，最后我弄明白了，那个会议室，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所以你就——”

“不错，”余欢说，“我穿越回到了陆一留学的时候，对她……算了我不想重复了，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她顿了顿，又说：“当然，一开始，我并没有想那么做。”

“什么意思？”伍肆没懂。

“我……其实我穿越了很多次。”余欢解释。“我先试了试我是不是也可以像你一样回到过去，成功之后，我就想，如果你对过去的改变，直接影响了现实的话，那我应该也可以。”

“我试了很多办法，反反复复回到几个同样的时间点，想让你喜欢上我。”她接着说，“我几乎把每一个遇到你的机会都试过了，都没有用，不管我怎么做，你喜欢的，始终都只有陆一一个人。”

“但是——”伍肆想提出疑问。

“你想说，一个时间点只能回去一次是吗？”余欢笑了笑，“你错了，是一个物品只能回去一次，如果一个时间点有很多个相应的物品的话，就可以重复回去。”

伍肆不说话了。他的确没有想到这个可能性。

“还有，”余欢补充，“不是看到过去的自己，时空就会崩塌，是只有你出现在过去的你的视野里，才会触发这个问题。”

“这个你也试过了？”伍肆很惊讶。

余欢又笑了笑。“我记不清试了多少次了，一次次时空崩塌，一次次回去……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很累啊。”

伍肆又一次无视了她的后半句话。“你一直试着改变我，但发现我无法改变，于是想到了，直接让陆一消失？”

“也是偶然想到的。”余欢说，“我在家里找了很久，还有什么能把我和你联系起来的东西，结果发现，最早那个世界里的陆一，曾经送给我一根项链。”

“项链？”

“你不记得了？”余欢问，“也是，你根本就不关注我，估计对这个也没有印象吧。在那个世界里，我跟着老大去过你们家跨年，我说我很喜欢那种手工小首饰，陆一就从她的收藏里，送了我一个。”

“是……下面挂着一个小缝纫机的那个？”伍肆找回了一点记忆。

“对，”余欢说，“陆一和我说，那是她留学的时候在路边买的，看我喜欢就送给了我，还给了我一个可以换着用的挂坠。”

伍肆明白了。“你用这个项链，回到了她留学那年。”

“陆一……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余欢的语气有些复杂。“如果是在别的情况下遇到她，也许我会单纯地仰慕她吧，她很漂亮，又温柔，对谁都很友好……”

“可她偏偏是你的另一半。”她说。

伍肆不知道说什么。他想不到，害死陆一的，居然是陆一出于善意送出去的东西。

“你是怎么把她骗到那个平台上的？”他问，“就是拜托她帮忙找猫？”

“所以我说，她真的很善良，也许是太善良了。”余欢说，“我回到那个时间，在她买项链的那家店外面等到她出现，跟踪她回去了她住的公寓。我运气挺好的，刚好那个公寓有一个平时没什么人去的天台。”

“然后你就想到了用那个平台来杀人？”

“我好歹也是跟着你们写了那么多故事的，”余欢好像还很得意，“完美犯罪，你和老大都写过不是吗？”

“我们写故事，可不是为了做这些。”伍肆声音冰冷。

“这不重要吧？”余欢说，“总之，等天黑了，我去敲她的房门，假装我也住在那里，我的猫跑丢了，她都没有丝毫怀疑，就说要陪我找猫。”

她短促地笑了一声。“我没有想过她这么好说话，又骗她说猫可能在天台，轻轻松松就把她带了上去……你是怎么看到那些的？你躲在天台吗？”

“……我在平台的一个角落里，”伍肆说，“你们都没看见我。”

“难怪呢，”余欢轻描淡写地说，“不过也无所谓了。”

无所谓了？

伍肆心里慢慢涌上一些怒火。害死一条生命，她却说无所谓了？

他想起来，第一个世界的陆一和他说过，她很喜欢猫，有机会一定要养猫，她当然不会拒绝帮别人找猫啊！

“不说话了？”余欢在手机那头说，“恨我了吧？”

“你刚才说错了，不是陆一善良，”伍肆咬着牙说，“是你太恶毒了。你知道陆一喜欢猫。”

“对，我知道。”余欢毫不在乎，“所以呢？我要杀她啊，我不利用这一点，怎么骗她？”

“……我真希望我没有认识你。”伍肆拿着手机的手有些发抖。他无法想象，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恨意，可以强烈到这个地步。

余欢沉默了一会儿。

“我也希望我没有认识你。”片刻后，她说。

“但你已经犯罪了，”伍肆说，“陆一不在了，你现在开心了？”

“开心？”余欢苦笑了一声，“也许吧。把陆一推下去的一瞬间，我是很轻松的，我终于有希望和你在一起了，我们之间最大的阻碍，终于消失了。”

“可是这有什么用？”她情绪激动起来，“我以为抹除了陆一的存在，就能重新开启新的世界，我也确实把你追到了手，可你还是记得她！你的脑子里还是只有关于她的回忆，根本就没有我！到底是为什么？伍肆，为什么？！”

“我告诉你为什么。”伍肆深吸一口气，开始面对他之前一直回避的问题，“你做的事情，就是最根本的原因——陆一不会做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