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抱歉啊,我刚问过了,我们部门最近没有招聘名额,你推荐的那个妹子,我这边还真招不了……”
有些刺眼的屏幕上,聊天窗口里出现一段这样的文字。
伍肆叹了口气,抬手回复:“我知道了,谢谢你,心怡,我再问问别人。”
“别客气,”对面回复,“我平时盯着点儿,要是过段时间有名额了,那个女生也还没找到工作的话,我们再试试。”
“好,谢谢谢谢。”
“对了,我前两天跟杨戈聊起来,他在的那家出版社好像在招人,传媒专业的话应该也对口,要不你问问他?你还记得他吧?之前有个项目咱们一起开过会。”
“我记得,那我找一下他。”
伍肆低下头,拿过手边的一张纸,在“孙心怡影视”那一行字上,划了一条长长的横线。
然后他在纸最下方草草写下“杨戈出版社”,随即视线回到电脑上,在QQ通讯录里寻找杨戈的名字。
小小的酒店房间里,开着一扇小窗户,临近傍晚,外面能听到嘈杂的人声。
这已经是他在这里的第二天了。
两天里,伍肆都窝在这家酒店,没有出过门,一直在联系着各种各样的人。
他几乎把他能想到的人全都联系过了,从前的同学、过去的同事、合作过的客户,都写在了那张纸上,联系完一个,就划掉一个。
眼看剩下的名字越来越少,伍肆心里也越来越焦躁。
现在的他,依然是穿越回来的。
这整个流程他已经轻车熟路,毫无阻碍,唯一的问题无非就是选一个合适的、过去的时间点。
眼下的时间点,离陆一结束留学回到国内,还有两周。
在那之前,他必须要再“帮”陆一找到一份工作。
上次失败之后,伍肆想了很久,认定问题出在陆一工作的地点上。
虽然“饕餮”的公司离项北的公司很远,但毕竟还是在北京,意味着陆一有很多机会和项南重聚,也就意味着,陆一有很多机会能遇见他。
所以这一次,他给陆一联系的,都是不在北京的工作机会。
互联网、影视公司、出版社、杂志社……伍肆用上了一切有可能的资源,计划让陆一离他越远越好。
只要陆一不和他碰面,他们就不会发展到后来的关系。
只要陆一不和他碰面,她就不会再经历那份痛苦。
他甚至给陆一做了一份简历。
反正陆一的照片他有,陆一的履历他也非常清楚,做起来一点儿都不麻烦。只要有人对陆一感兴趣,他第一时间就可以先把简历发过去。
这样做对陆一究竟好不好、草率给她找一份工作是不是对她负责,这些伍肆已经无暇多想,他睁着有些疲倦的眼睛,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绝对,绝对不能再发生和上次同样的事。
带着这份执念,他打开了和杨戈的聊天窗口。
一天后,伍肆再次出现在项北公司楼下。
都搞定了。
幸好,杨戈还记得他,对他也很友善,幸好,杨戈所在的出版社正在招聘,幸好,杨戈的直属上司对陆一的简历很满意。
那是一家在上海的知名出版社,如果面试成功了,对陆一来说应该也是一份很好的工作。
上海和北京这么远的距离,他们两个,估计不会再相遇了吧……
直到时空坍塌前,伍肆都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希望的。
只是这一次,他不像上一次那样平静放松,而是满心不安。
就算知道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的时间线上,他还是不敢睁开眼,拼命在心里祈祷:不要是那间会议室,不要是那间会议室。
但睁开眼后,他整颗心沉入了谷底。
他还是坐在会议室的沙发上,周围的一切,没有任何变化。
又失败了吗?
伍肆试着站起身,举起一只颤抖的手,想开门看看外面的情况。
紧接着,那股熟悉的晕眩感汹涌袭来,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再次被如潮的记忆击倒在地。
一台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备注是“杨戈”的窗口发来信息:“伍肆,上次那个陆一,我们已经确定招她进来了,快的话下周一入职,和你说一声。”
一双手在键盘上打字:“啊?杨老师你在说啥?陆一是谁?”
“嗯?不是你给我推荐的人吗?”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可能忙忘了,哈哈哈,要不你看看聊天记录?”
还是那双手,移动着鼠标打开聊天记录,但记录里空空如也,似乎都被删掉了。
良久,伍肆又切换到微信,找到项北的名字。
“项北,我好像失忆了……”
公司走廊——
伍肆站在电梯间等电梯,门开了,项南一个人走出来,看见伍肆,立刻拉住了他。
“你在这儿啊?我刚还在微信上找你,”项南说,“后天你有空吗?”
“要干什么?不会又让我帮你搬家吧?”
“不是不是,”项南摆摆手,“项北要去上海谈个合作,你也一起呗,之后可能需要你那边出方案。”
“行啊,就我们俩?”
“我也去,”项南说,“正好我闺蜜刚到上海上班,我可以去找她吃饭。”
“你还有在上海的闺蜜?”伍肆随口问。
“神奇吧,”项南笑笑,“我留学时候最好的朋友,前段时间回国的,在出版社上班。哎对了,那家出版社跟咱们合作过的,你应该记得。”
她说了一个出版社的名字。
伍肆愣了一下。“你那个闺蜜,是叫陆一吗?”
“是啊,你认识?”项南睁大眼睛。
“我不认识,杨戈上次跟我提过,”伍肆没敢说他“失忆”的事,“杨戈就是我们和那家出版社的对接人。”
“哦哦,那我明白了,”项南说,“缘分啊这是,那你要不要也见见陆一?长得可好看了,还是单身呢。”
“我有那么肤浅吗……”伍肆说着,心里却有些异样。
总觉得,好像应该见见这个“陆一”……
一家餐厅里——
“给你们介绍一下啊,”项南搂着身边的一个女生,大大咧咧地对伍肆和项北说,“这就是我留学那会儿最好最好的朋友,陆一。”
办公室里——
“你行不行啊伍肆?”项南大声说,“反正你年假不休也是浪费,就跟我们一块出去呗,我介绍美女给你认识!”
机场——
伍肆呆呆地看着对面的女孩子,一时间说不出话。
“你好,”一身碎花裙的陆一脸微微红着,小声和他打招呼,“又见面啦。”
酒店大堂——
旅行最后一晚,伍肆和陆一在大堂沙发上坐着,等项北和项南处理公司的紧急问题。
伍肆不太甘心让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总觉得旅行结束后,要和陆一隔开很远,心里就空落落的。
他扭头看看酒店外面,忽然有了个想法。
“你想不想去看海?”他问陆一。
公司一间小会议室——
伍肆看着视频通话里陆一的脸,听着她和项南讨论找房子的事,她上班的出版社要在北京设分公司,陆一打算到北京来。
听着听着,伍肆忽然没了耐心。“别瞎找了,”他说,“住我那儿吧,我的房子空了间次卧。”
厨房——“只吃半个柚子怎么行,我来做点儿饭吧,喝粥吗?”伍肆问陆一。
客厅——“完了我又死了,这怪怎么这么难打啊……”伍肆苦笑着,往椅子上一靠,看着陆一的电脑屏幕,“往那边走往那边走——”
陆一公司楼下——“陆一,你觉得我怎么样?”
另一家餐厅——“为什么是我呢?”“因为我喜欢你呀。”
家里——“你是不是生气了?”“你为什么不能让我去睡觉!”
最后——手机屏幕上,一行小字:“你别再和我联系了,就算是我求你。”
伍肆深深地喘了口气,意识一点点回复过来。
他无法相信,故事居然又一次重演了。
这一什么魔咒吗?无论他做什么,兜兜转转,他还是会出现在陆一身边,他们之间还是会重复同样的情节,一遍又一遍。
是他们命中注定会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们注定要经历这一段感情?
还是说,他需要做得更狠一些?
伍肆回头看了眼放在沙发上的手机,说不清内心更多的是无奈还是绝望。
再试一次吧。他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