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几号了?
伍肆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客厅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稍动一下头部就是一阵剧痛。
屋里拉着厚厚的窗帘,透不进什么光,也没有开灯,只有脚边的电脑亮着,发出一点声音,里面播放着一部电影,已经播到了片尾的演职员表。
《真爱至上》,这是他过去认识的那个陆一,最喜欢的电影。
伍肆挣扎了一下,从地上坐起来,在一片凌乱中找到手机,看了一眼。
晚上七点。看来下午他看着看着电影,就这样睡了一个多小时。
再看看日期,自从那次他从老大那里回来,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星期。
这十四天的时间里,他一步都没有跨出过家门。
旁边的茶几上歪七扭八躺着各式的酒瓶,伍肆摸索着给手找到了一个落点,才勉强扶着茶几站起身子。
家里一片凌乱,他也懒得收拾。
反正这个家里,不会再有她出现了。
那天离开老大还没装修好的办公室之后,他就给凌夏发去了微信,提了辞职。
没有给凌夏任何反应的机会,他拉黑了在那家公司所有的同事,躲进家门,一直到现在。
断开与外界的所有联系,每天靠酒精麻痹自我,反反复复看着同一部电影,大多数时候都昏昏沉沉。
就这样吧,伍肆心想。
发现曾经那间神秘的会议室不再能帮他穿越,就好像突然在他脑中割断了一根弦,“啪”一声,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也许还有办法,也许坚持到老大装修完毕,他还能继续穿越,继续改变过去,但伍肆放弃了。
他忽然明白了当初陆一的那种感受,不是没有努力过,不是没有试过改变,但好像不管自己怎么做、怎么挣扎,最后还是会回到老样子。
也许就是这种感受,把陆一拖垮的吧。
想勇敢起来,却一次次被质疑;想开心起来,却跌入暴食的循环里;想乐观起来、积极起来,想找到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却反复遭到打击。
伍肆一直是一个不在意挫折的人,所以他也想当然地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坚定,就不怕面对失败,总能找到办法的。
哪怕是陆一走了,他也没有停止过寻找办法。
直到后来他终于体会到,什么是绝望感。
直到前几天他才想通,不是他不害怕失败,是他很少会对一件事究根问底,他只会把一次失败简单地看作一次失败,不再想其他。
而陆一面对的,是在她细腻敏感的内心里,无数次自己否定自己的挫败感。
小时候没有被肯定过的挫败感,一次次站起来都摔倒的挫败感,珍视的人一个个远离的挫败感。
这些感觉,伍肆以前都没有过,所以曾经的他无法理解陆一。陆一不告而别的最初那几天,他甚至觉得陆一就是不爱了,是逃避,是软弱。
回想起来,他只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想起来陆一走之前,他和陆一最后一次完整的对话,他看着陆一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什么来,却什么也看不清,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大雾,没有情绪起伏,也没有盼望与失望。
当时他还不懂这是为什么。
现在他终于有一点点懂了,那是一种比绝望更深的情感,虚无。
如果现在的他,再去面对那时的陆一,他会说什么?
他应该不会像当时那样自以为是了吧,他应该有可能把她留下吧。
只是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不过这样也好。
前两天在半梦半醒间,他才想到,试了那么多次穿越,最后却在误打误撞间,把他想实现的结果实现了。
本来不需要那么复杂的,只要他躲起来就好了。
只要他把自己封闭起来,离人群远远的,就不可能再和陆一有交集了。
就像现在一样。
陆一不会有机会认识他,只会听到凌夏抱怨几句,说有一个叫伍肆的老员工,莫名其妙就辞职了,工作也没交接,一点儿也不靠谱。
偶尔她可能会想一想,怎么会有这么不负责任的人,然后慢慢就忘干净了。
伍肆顺便也做了另一个决定。他要离开北京。
早就该这么做了,只是以前无从入手,现在就变得顺理成章。
把房子卖掉,去遥远的地方从头生活,让陆一留在这里。
他知道陆一都喜欢哪些城市,只要避开这些城市,那就算陆一以后想换环境,也基本不可能遇到他。
过去是陆一自己一个人背负了所有,这次他不能再犹豫了。
伍肆在屋子里漫无目的地挪着步子,最后挪到窗边,拉开十四天没有拉开的窗帘,看着窗外。
对面的楼上,还有更远处的楼上,很多户人家都亮起了灯,楼下传出吃完晚饭的小孩子们吵吵闹闹的声音。
几年之后,这些灯里,会不会有陆一的一盏?
她应该会活得很好吧,也许会恋爱,也许会成家,也许就一个人安安稳稳地过下去。夜晚华灯初上,她也会像眼下正对伍肆的那扇窗户里在发生的一样,穿着围裙洗着菜,在忙了一天之后给自己一顿丰盛的晚餐。
那顿晚餐里,会有他喜欢的那道西红柿炒蛋吗?
他还是没学会这道看上去简简单单的菜,不过已经不重要了。他当然做不出陆一做的那种味道,因为那是陆一做的啊。
伍肆突然想下楼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