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饿。
看这天色,应该快要到吃晚饭的时候了,星帘还没回来……她要是一回来能吃到美味的饭菜一定不会再忍心赶我走的!
她兴高采烈跑到庖屋,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还算齐全,虽然很简陋,但收拾的十分整洁,她又绕着屋子转了转,园中、屋后皆有小块菜田,种类还挺多,基本能上自给自足。
出了屋子往前方走大概一柱香不到的时间就可以走到河边,洗菜洗衣服的倒也还是挺方便的。
四周不见人家,隐居在此地,闲时东篱把酒,坐看云起,逍遥自在,不被俗世纷扰所困。
我将这短暂的一生付于深闺楼阁,直到我快死了,老天才对我网开一面,让她出现带我离开。
也好,至少没有死在那里。
呼,虽说好久都没下厨了,看起来还不错样子,早晨吃饭的时候她好像格外喜欢吃甜食,偏爱清淡的汤水,我这里都是这样的菜品,她应该会喜欢的吧,菜全是素菜,怪不得那么清瘦。
都最后一道菜,怎么还不回来,她是不是也要像娘一样都下我……
红衣飘然至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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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帘姐姐你怎么哭了,菜不好吃吗?是不是盐重了?还是太油腻了?你先别流眼泪,我尝尝这道菜。”
嗯?没问题啊。
她再一抬头,看向星帘。
眼中泪水波光粼粼,嘴角边有一个不明显的小梨涡,本是风霜刻作的眉目却为这浅笑平添温柔。
这是,初见一眼,如霜如雪,不可靠近的刺客姑娘啊。
扶月间有些无措的避开她的眼睛,可又忍不住用眼角偷偷看星帘。
那眼底不可及的温柔,却不肯贪恋,宛如云雾散去,朦胧渐渐清晰,仿佛一切都是梦一场。
“扶小姐出身大户,为何如此熟练庖厨之事?”
可叹,长于山野的星帘尚且不能。
她夹了一片白菜置于碗中,沉郁的目光只有白菜看的见,抬头看向星帘之时早就换了一副神态,言笑晏晏:“因为我嫌弃府中饭菜不好吃,才自己学了厨艺。”
山珍海味,玉盘珍馐,琳琅满目,样样都是无比精致,怎么可能会不好吃?
因为,扶月间是绝对不会说,她身为小姐,遭受全府上下的白眼,从小就不被父亲待见,母亲也有心无力,她每日吃的都是些冷菜剩饭,都恨不得她早早的死了,连教她厨艺的那个小婢女后来都被活活打死。
听了今日晨时在茶馆吃早点的时候的八卦,星帘大约能够猜到一些。
“看样子是不会下雨了,”星帘突然说起了天气,她也抬头看了看,点头表示赞同,“河面宽广,水流平缓,饭后泛舟如何?”
泛舟于河,是星帘一个人独居于此地,最喜欢的一件事。毕竟,这山清水秀的,不坐船,可惜了。
扶月间一听,连忙把碗中的米饭往嘴里塞,不一会就吃了干净,然而,却噎的十分难受,痛苦的捂住胸口。
“吃这么快做甚?”星帘快速的倒了杯水递给她。
过了好一会儿,扶月间才说出话来,拉着她的衣袖边晃边说,“我们走吧。”
“……还要吃饱。”
扶月间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撒着娇说:“吃饱了吃饱了,我们走吧~”
见她要收拾碗筷,扶月间连忙从她手里抢过,“这些我来就好了,你坐下,等我一会儿啊,就一小会儿,我洗碗可快了。”
扶月间秉着,只要我收拾的够快,她就抢不到我前头的信念,成功包下了洗碗这一任务。星帘哭笑不得,只好等着。
目光飘忽,忽然注意到了一棵树。
嗯?棠梨花树?我何时种下的?
白色的花随树迎风摇曳,还有少些蜜蜂飞来飞去穿梭花间。
星帘有个爱种花爱种树的喜好,路边看到好看的花就挖回来种在自家院子里,漫山遍野的偷花偷树。
这个喜好,大约是随谢时至吧。
“这是棠梨花?”扶月间擦着手问。她最初见到此花时,只觉状似梨花却又不是梨花。
“应该。”
“棠梨花有离别之意,甚少见人喜欢,我倒觉得它纯洁无暇,当的起美好二字,且离别相遇,总是短短一瞬,何不珍惜短暂的美好?”
正是此理。
“河两岸杨树居多,现,也正是飘絮之时,仿佛下雪一般……诶,扶小姐别光顾着玩水,小心跌入水中。”
扶月间回头问:“这船是如何弄来的?”拐个弯就有艘船,仿佛凭空出现一般,十分神奇。
“此地原是一个渡口,许多人在此地走水路去往京都,但……后来就逐渐荒废了,只有一个老人坚守在此地,他死前,将船托付于我,请求我把他的骨灰撒入河中。”
“再经我手改造,便是如今这船。”
因为吃人林的传闻,来这里坐船的人越来越少,说到底,还是谢时至干的好事。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山与水之间,一叶轻舟,随风飘零,随水逐流,自在而往,无拘无束。
船上还备有香甜的果酒,红衣如霞卧于船中,一手拿酒,豪迈饮下;另一女子立于船头,月白衣衫迎风乱舞,有飞絮落于二人发间,状似白头。
“星帘你看,比下雪还美!”
星帘无奈笑笑,侃道,“四月飞雪,定是有人比窦娥还冤。”
“可不就是我吗?”扶月间这自豪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扶月间又说,“世人皆说执子之手,白头偕老,可我却既没遇到喜欢的人,也等不到头发白了。”
星帘看着她满头白絮,“这不就是白头了吗?”
她笑笑,没有说话。
带我脱离苦海,虽然这是我逼你的;予我宁静安逸,虽然也是我纠缠你。可你,还是这般的容忍我,危险之时救我,受伤之时背我,你对我笑,关心我,带我泛舟,有这些,就够了。
星帘,遇见你就够了。为了能遇见你,想必是我前世求神拜佛求了几百年吧。
“山遥路远,万水千山,你陪我,好不好?”扶月间转身,看着她。
“不好。”星帘果断回绝。
哼,意料之中。
扶月间躺在星帘身边,抱着她的手臂就不撒手了:“星帘姐姐,阿星姐姐,阿星,看在我快死了的份上,到死都没有看过庭墙外面的世界,就陪我一起嘛。”
“你看啊,咱们去当个游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高楼斜卧笑看人间,策马过江湖,踏重山,再一起看日升月落,闲时去听说书人将趣事,听话本。”
“阿星你说,你心动了没,阿星?阿星?”
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酒坛子滚落一旁,星帘早已抱剑入了眠。
睡着了也没关系,等你醒了再说一遍。
不过……这是哪里?她茫然四顾,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星帘快醒醒啊?再这样飘下去,就回不去了!
在她们吃饭准备泛舟之时,霜天才成功找到了白青,把谢时至托付于她的簪子交给白青。
这一路上像猴子一样被人围观。
一个身着玄色衣衫的女子叹息道:“原来楼主喜欢这样的类型。”
从云峰处下来便是一排楼阁,不得不说此地确实建造得不错,就像坊间小巷那般,青石铺路,道路两边都有专门放置的桌椅,西边是练武场还有个名叫‘生死’的楼阁,东边是药阁与毒阁,南边是藏兵阁与藏书楼,北边大概是这些刺客接单的地方。
霜天找人打听一番后才得知白青是药阁阁主。
坐在一旁的白衣女子嗔道:“你怎么还是这般肤浅?你看她手里拿的剑,有没有觉得很眼熟?”
霜天挺好奇的,这些人真的是刺客吗?这年头当刺客这么闲的吗?还嗑瓜子……
玄衣女子不以为意,“那是,离光剑?散了吧散了吧,最近那羽仪派掌门之母对外宣称自己知道离光剑的下落,现在这离光剑都被批量生产,人手一个。”
“你看那材质……”
“铸造的材料好罢了。”
“你看那剑柄上的七彩琉璃珠……”
玄衣女子不耐烦的打断,“七彩琉璃珠只是稀罕了些罢了。”
“还会变成红色!”白衣女子惊呼。
玄衣女子随口一说:“也就会变红色而已……”
等等,出了大问题!虽说是七彩琉璃珠,但同时折射出红色也太巧了吧!
霜天不想再被围观了,用内力加诸于双腿,一溜烟儿就跑没影了。去药阁的路可谓是艰难险阻,重重困境。
天色渐晚,清明前后最怕的就是突然下雨,白青正在收药材。
“霜姑娘,你怎么……”
“进屋说!”霜天连忙从门缝里窜了进去。
“怎么了?”白青后脚跟上,关了门,看着她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
霜天拿出簪子递给她,“谢公子,就是楼主,要我把这个给你,说是什么重要情报。”
白青细细端详起了簪子。
奇怪,他走之前不是都与我交代了该做的事吗?怎么还让她来?明知我不喜欢戴簪花,这簪子里又没有密函……
我好像懂了。这簪子是送霜天的,叫她来给我,是要我在他不在之时保她周全,也让我,监视一下她?
这簪子上的花样,是桃花吧,想必,是楼主你,也在怀疑她的身份吧。
白青将簪子递给了她,“多谢霜姑娘,在下已知晓。”
就……看个簪子就知道了谢时至要转达的秘密?正疑惑,簪子又回到了她手上。
霜氏不解,“谢公子说要把簪子交给你,怎么又还到了我手上?”
白青温和的说:“那,我将它赠与霜姑娘,可好?”接着,白青从她手中拿起簪子,插入她的发间。
“很好看,挺配的。”
不等她说什么,便打开房门出去收药材去了。霜天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拔下簪子,追出去。
打开门,恰巧听见这样一句话:“阁主,都准备好了。”
面前忽然袭来一阵风,白光反射入霜天的眼中,非条件反射的闭上了眼,再睁眼,是明晃晃的白刃架在她的脖子上,执刃的手,骨节分明,细长如葱段,青绿色的衣袖上缠着白色飘带。
“青葙不可!”急的白青手中抓的药材都被捏变形了。
青葙没有理会白青,问霜天:“你刚才,听到了什么?”
霜天疯狂摇头。
“就算有什么她可以听,她是楼主派来的。”
霜天疯狂点头。
青葙瞥见了霜天手中的簪花,听了白青所说,神色有所缓和,慢慢的把手中的刀放了下来。
“青葙,明晚动手。”见危机解除,白青又开始慢悠悠的收药材。
“是,阁主。”
霜天长舒一口气。其实是这样的,霜天出门时不小心脚滑了一下,自己往刀口上撞去,一时着急脑子一热,直接用了点内力将刃弹开……趁着青葙没有反应过来瞬间撤走了内力,稳住了身形,这才没有死翘翘。
“霜姑娘,可否帮个忙?”
白青的眼中落入点点粼光,温温柔柔的笑着,做期冀状。
……总感觉没好事。
“什么事?”
“明日一早,请霜姑娘前来,届时,将所托之事说与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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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时至,你能不能再不靠谱一点?”
对于谢时至的神奇操作,冬青早已见怪不怪,可这次,光顾着自己耍帅,跟着身为堂堂聆风楼之主,最后竟然露宿街头,喔不,露宿山野。
这波啊,叫爱耍帅死的惨。
无力吐槽中……
“啧啧啧,冬青,目光要放的长远,星帘遭到刺杀,行踪暴露,绝对是和楼中的奸细有关。”
“然后呢?”
“听天由命。”
冬青额头青筋暴起,“说了等于没说。”
满天繁星,夜黑风高,一人卧于草丛中嘴里还叼根草;另一个人则是目不转睛盯着一个地方,看了半天却没看出个所以然。
“罢了。”谢时至叹道。
叼草的那位吐了草,问,“这次又预判错误?”
“也不尽然,比我想象中的要谨慎,过于谨慎也是会露出马脚的,眼下,只有相信白青了,走吧,去找处客栈。”
正道由六大派领导,而羽仪派身为六大派之首,顺理成为江湖正道的领导者,其掌门人是个二十又三的年轻人,名司重明。
外道却是翠微山一家尊大,统领整个外道,其下分五宗十门,翠微主名封音尘,是原主的义子,被尊称尊首,与司重明年岁相仿。
正道六派分别为羽仪派,晴商派,坤灵派,飞雨落花门,云天水宗,青空山。
飞雨落花门专司暗器,其主痴迷器械,不问世事;青空山势微,不足为惧;晴商派又与羽仪派交好,眼下云天水宗只有与坤灵派联合,拉拢一下其余的小宗派……
“都是废物!一群饭桶!各个都自称数一数二的高手,连个女子都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