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星带之战后的第二日。

龙鲸船重新启程，遵循既定的航线前往终南天域。

三艘被缴获的螺舟，被以铁索拖拽在龙鲸船后方，但龙鲸船的行进速度并未因此受到丝毫拖慢，反而比起以往更快了几分——从那艘船体形如葫芦的螺舟上，两对羽翅被拆解下来，转而安装在了龙鲸的翅鳍后方。

当首个宿醉后醒来的船工察觉到这一变化时，已经望不见先前所停泊的陨星带了。

马师匠被船上蔓延开的惊叹动静吵醒，弄清状况后，迅速猜出、并在前舱的道坛处找到了毫无悬念的答案——急着赶回终南天域的方亦。

而等到稍后刘老大赶来的时候，前舱内却已经只剩下接手驾驭的马师匠。

马师匠哭笑不得地代为转告：有关于三艘螺舟的拆解处置，方亦一力包揽了，至少在龙鲸船到港前是如此。

……

接下来的几日航程里，方亦乐此不疲地投入到螺舟的改造中。

令龙鲸船上众人瞠目结舌的改造不断出现，有关那名精力充沛年轻人的议论，始终是船工们休憩时的谈资——

除了猿臂螺舟外，另外两艘螺舟已经在其指挥下、被彻彻底底地拆解了。

首先是原本羽翅为桨叶、葫芦状船身的那艘螺舟。

船尾葫芦口处的喷射推进部件，方亦早已言明、收下留存。

名为“赤练”、能够放射血光的蛇纹晶柱，被改装嵌在了龙鲸的舌头处，作为暗藏的突袭手段。只要与敌船的交战距离拉近到有效射程，龙鲸突然张口喷吐血光，绞缠困敌兼削弱护罩，再配合鲸口的吞咬，无疑是挡者披靡的强悍杀招；若是龙鲸选择将敌船完整吞下，也不用再担心鲸口空仓中没有后续压制手段。

葫芦状的船体则被掏空内里部件，作专门的云气储蓄之用，便于在必要时最快速地放出足量云气，形成龙鲸的遨游区域；但有关于这葫芦该嵌入龙鲸腹部的具体位置，所有人都犯了难……最后由船主刘老大拍板定夺，实效优先、些许门面不必理会——咳，谁还能控诉一艘螺舟看起来有伤风化不成？

除此之外的其他部件，合适且能直接用上的，已经被直接加装到了龙鲸船上；暂时用不上的，则贮存起来用于往后的修缮替换；完全用不上的，自会找门路售卖。

……

然后是原本八对桨叶、船体样式普通的那艘戾族破岚斗舰仿品螺舟。

八对巨型飞剑打造的桨叶，是方亦提出有兴趣的部件之一，便也直接留存了。

船头那根“破岚巨兽”的独角，经过一番研究尝试，和龙鲸船实在相性不合；应该说这东西局限性太大，除了配合戾族斗舰施展狂袭战法的思路外，很难有更多的应用——毕竟星海交战还是以远程战法为主，中短距离的战法除非出现重大突破的契机，都崛起无望了。

最后，这根破岚兽角也被方亦收下了。初步打算，是用来尝试打造成修士用武器，与其被廉价兜售，不如让他肆意造作一番；再不然，等下次返回金刚天域，带给巴老鬼也好，作为戾族破岚斗舰已经落伍的明证——在方小爷面前不堪一击！

嘿嘿，这当然不是方亦突然产生兴趣的真正原因，绝不是！

剩下的其余部件，和前一艘螺舟的处理相同。

……

至于那艘猿臂螺舟、或者说那头武装巨猿，则是另一番处理。

方亦为此花费了最多的心力，甚至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首先是改造方面：螺舟形态被彻底废弃了，而维持住了武装巨兽的固定形态——

大量在方亦看来画蛇添足的部件以及法阵被移除，尤其是腹部如肚腩般坠着的、存储投石的仓库，更是被方亦毫不吝惜地拆毁，剩余的符箓石料则被转移到了体内，暂时放置在那些宝具型改装部件挪走后腾出的空间。

巨猿身上只保留了背部的巨大羽翼、以及作为辅翼的三对阔面桨叶，体内则几乎掏空了所有宝具螺舟化的改造内容。

另外，妖气循环的经络系统，由方亦重新进行了一番梳理，留出后续的计划改造区域。

换言之，方亦还原了武装巨兽的基本构架，并重新厘定了武装强化的方向。

不过，关于后续的实际改造工作，方亦只是将大致的想法做了记录，让刘老大等到返回金刚天域时，去找巴老帮忙落地施行，并千叮万嘱在改造完成前不要透露和自己有关，否则那位戾族的老家伙必定会对出自方亦的改造方案嗤之以鼻，然后为了较劲、另行构想截然不同的新方案……

接着是控制方面：方亦干脆地舍弃常规的驾驭模式，定制了“驯兽式”的情境指令，大体可以概括如下几方面——

战斗模式：“谁打我，我打谁”、“谁打龙鲸船，我打谁”、“龙鲸船打谁，我打谁”；

战斗策略：“远远地丢他”、“上前去锤他”、“怎么顺手怎么来”；

战斗强度：“往死里揍”、“揍个半死”、“揍着玩”；

所有的控制指令，都可以通过改造后的“灵犀水镜”，从龙鲸船上远程发出。

尽管这套指令算不上灵活，但足以应对大部分局面，至少为龙鲸船护航已绰绰有余。

毕竟武装巨兽的操纵难度远远胜过螺舟，彻底释放凶性、举目皆敌的野性战法又太过极端；折中的做法虽然平庸，可总比苛求过度、一无所得好些。

方亦以为这是最合适的处理方式，刘老大和马师匠也极为认同。

……

连续几日沉浸在改造螺舟中，方亦感到了无比的愉悦——这种放开手脚、肆意而为的机会，让他获得了充分的满足。

刘老大和马师匠在给予莫大的信任之余，也对此感到相当的困惑：虽说螺舟打造乃是寻常人难以接触的领域，但你小子好像也不是啥寻常人啊？

对于这种疑问，方亦回以了深切的鄙夷：

作为一个良民，哪怕家财万贯，谁没事能随便拆装这玩意？就算肯去当个铸器工匠，他这年纪轻轻的模样，不说手艺高超、只说能过得去，也没啥正经人愿意信呀？

也不想想，先前要不是被逼到绝境，刘老大除非被刀架在要害上，绝不可能答应把龙鲸船的操控权交给一个不熟识的年轻人。

……

而在方亦放开手脚的时候，刘老大却处于“天上掉的馅饼太大”的烦恼中——

以袁老大为首的三位螺舟船主，其手下所掌握的产业和资源，基本上算是送到了刘老大嘴边，只可惜他却未必有全盘吞下的好胃口，筛选、接管、善后，每个环节都是纷乱繁杂……

那些被俘人员的处理也是一个难题，审问之后直接抛入虚空中虽然干净利落，但这种决定只要是心肠没黑透的人都不好下，甄别、纳降、管理，也无一不让人焦头烂额……

方亦保持一副置身事外、撇个干净的姿态，对这些事务始终没有插足过问，只在被征询敌船师匠的技艺堪用与否时，给了些中肯的评价。

但人员方面的问题，让他重新想起了袁老大麾下的七具人形傀儡——以“摄魂钉”奴役的师匠傀儡，还有据袁老大交代、名为“混铜力士”的六具护卫傀儡。

其中，“摄魂钉”自古便是大名鼎鼎的旁门左道之物；在古纪元时，别说持有、动用此物，即便只是发现却隐瞒不报，也会被判处等同于谋杀帮凶的重罪。

比较可信的记载提到，摄魂钉最初是控兽技艺的辅助器具，因为对灵兽造成的魂识伤害太过惨重而被废弃；谁料用在人族身上的时候，却由于人族生来忍受煎熬、适应痛楚的能力卓绝，竟然出现了奇效——

被摄魂钉奴役者，在苟且求生的欲望支配下，往往能撑过前期被长钉穿透灵台的可怕折磨，逐渐沦为知觉情绪闭塞，却极其听话的行尸走肉，且保留绝大部分生前所擅长的技艺能力，简直残酷而……完美！

不过，这东西的铸造工艺十分神秘。

在古纪元时期，旧仙庭曾发动多番有史可查的大规模搜寻，却都找不到摄魂钉的出处源头；而在当今纪元，无数铸器工匠也曾关注于摄魂钉的制造和破解，同样没有传出过任何获得进展的风声。

值得玩味的是，自旧仙庭东渡蓬莱天域后，外界流传的摄魂钉越来越少，就仿佛被截源断流了般；曾有铸器为业的世家宗门试图搜罗一些，用于辅助魂识奥妙的研究，出到惊人高价却仍不可得……

袁老大居然能持有一枚摄魂钉，可算得上手眼通天了。

唔，算上那六个混铜力士，这家伙贴身的心腹部下全都是傀儡……

究竟是有多特么心理阴暗、信不过正常人啊？受过什么心理创伤么？而且，平时连个能对话交流的人都没有，不瘆得慌么？方亦不免一阵腹诽。

说回“混铜力士”，方亦的了解不算多……

这玩意的全称，应该是“混铜级佛门舍身力士”，其炼制之法乃西昆仑天域、佛门正宗的不传之秘。

另外，虽然在外界通常被与“傀儡”混为一谈，但在佛门的说法中，其真正的称谓实为“法身”，或为“肉身佛”。古纪元时期，遗蜕能够被铸为“法身”，那是只有极为虔诚的佛徒，才能在圆寂之后享有的殊荣。

而如今……虽然炼制之法仍然十分隐秘，但“法身”已经明显变了味——在方亦看来，就算被俗称为“傀儡”，也算不得冤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