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如今朝没有太子,但朱志行作为太子少师,还是每日都会去太子府呆半日,或者备课,或者整理书籍,其用心程度,仿佛他真的在教导太子读书。
但今日他却没有去太子府,而是在家接待一位不速之客。
余力接连两次被连贬十级,又处处碰壁,他以为这一切都是赵学尔对付他的段。自他第一次被连贬十级以来,心便无数次想过,若他当初没有把郑妙音送进宫,郑妙音不受李复书的宠爱,他也就不会得罪赵学尔。那么他便还是清贵的太子洗马,而不是人人避之不及的牧监主簿。
如今不仅前途无望,更是得罪了当朝皇后,尤其赵学尔权势滔天,若是接连两次将他连贬十级仍不满意,只需稍稍动动指头,恐怕他就要性命不保。
余力早就对当初送郑妙音进宫的决定后悔不已。
尤其当他得知郑妙音被赵学尔赶出宫的时候,心更加惧怕赵学尔的权势。
他本来担心会受郑妙音的牵连,想把她安置到外面去住。
但当郑妙音提及与朱倩结盟的事情以后,他又改变了主意。
朱倩是贤妃,位分比郑妙音高不说,背后还有朱国公府撑腰,尤其朱志行曾经官居宰辅,朱绍如今又得李复书重用,朱倩的背景绝非郑妙音这个歌姬出身的孤苦女子可比。若是她与赵学尔斗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他先前把宝压在郑妙音的身上,已经得罪了赵学尔。如今他接连两次被连贬十级,郑妙音又被赶出了宫,就算赵学尔不找他算后账,他这辈子恐怕也没有东山再起的会了。
但他若是傍上了朱倩和朱国公府,那么一切就又都不一样了。
余力辗转反侧想了一夜,决心还是再赌一次。
所以天还蒙蒙亮,他就起了身,一大早就来了朱府门口堵朱志行。
余力升任太子洗马的时候,朱志行就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宰辅了李复书还是太子的时候,余力并没有得到李复书的重用后来余力靠送郑妙音进宫发迹,朱倩对郑妙音厌恶不已,朱志行对余力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感,所以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
此时朱府客厅,朱志行坐主位,闭目养神余力坐客位,偶尔喝茶掩饰尴尬,相对无言。
许久,侍从来报,朱夫人从宫里回来了,请朱志行去后面说话。
朱夫人之所以一大早就进宫去见朱倩,便是为了郑妙音的事情。
听闻朱夫人回来了,余力总算松了一口气,赶紧站起身来,等着朱志行发话。
朱志行点了点头,起身道:“我去后面看看,余主簿稍候。”
余力自然请他先行,朱志行走后,余力才真正放松了下来。
虽然朱志行还没有答应帮忙送郑妙音进宫,但那是因为他还没有确定朱倩与郑妙音的结盟之事究竟是不是真的,一旦他知道结盟之事是真的,想必他一定会帮这个忙。
不久,朱志行回来了。
余力赶忙迎上去,笑意盈盈地道:“朱夫人进宫见过了贤妃,想必已经知道婕妤必定没有说谎,她与贤妃确有结盟之事,朱公这下可以放心了吧?婕妤已经在宫外逗留多时,若是再拖延下去,只怕对婕妤不利,还请朱公尽快安排送婕妤回宫。”
谁知朱志行却板着一张脸,毫不客气地道:“余主簿说笑了,贤妃向来以皇后为尊,安分守己,从不逾矩,又怎么会有拉帮结派之行径?还有那郑氏,既然她已经被皇后贬为了庶民,并且遣送回江南,我又怎么敢违背皇后之令,送她进宫?这个忙我帮不了,余主簿还是不要为难我了。”
余力没想到朱志行不帮忙送郑妙音回宫也就算了,竟然连朱倩与郑妙音的结盟之事都否认了。他大吃一惊,慌忙道:“婕妤肯定不会说谎,朱公是不是弄错了?”见朱志行无动于衷,又道:“或许是朱夫人没有问清楚?”
朱志行仍然淡淡地道:“我不知道余主簿在说什么,余主簿也不要再玷污贤妃的名声。”
余力心知郑妙音一定不会在这种时候说谎。
那么便是朱倩反悔了,或者朱志行不同意她们的结盟。
若是没有了朱倩和朱志行的帮助,那么他和郑妙音可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余力急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想了想,道:“朱公可要想清楚了,皇上有多宠爱婕妤,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有她在宫辅佐,何愁贤妃日后得不到皇后的宝座?而且贤妃出身不高,就算皇上再怎么宠爱她,她也绝对威胁不了贤妃的地位。说到底,贤妃与婕妤结盟,最大的受益者是贤妃,而不是婕妤,朱公确定要放弃如此有用而又无害的盟友吗?”
他紧盯着朱志行,期待朱志行能够回心转意。
可惜,他没有等来他期待的答案,反而等来了一声“送客”。
门外立即进来两个侍从,架着余力的胳膊往外拉。
余力一边挣扎一边大喊道:“朱公,您可要想清楚了!可要想清楚了啊!”
“慢着。”
余力已经被拖到了厅堂外面,忽然听见朱志行出声,他以为朱志行改变了注意,大喜过望。
朱志行挥退两个侍从,踱步走到余力跟前,声音不大不小地道:“我记得余主簿当年是进士出身,且成绩很是不错,出榜之后便直接被安排在了京都任职。这天下有多少读书人,他们寒窗苦读十年,经过科举重重选拔,过五关斩六将,最后真正能走上仕途的又有几个?就好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若非真才实学之人不能脱颖而出。”
“余主簿才学斐然,更是其的佼佼者,当连我们几个宰辅都很是看,否则也不会把余主簿安排到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身边。余主簿这样的人才,实在难得,若是被一介妇人牵连,影响前程,着实可惜。所以,我想给余主簿一个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