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到了三月了,树木早就从浅绿色变成了深绿色,鸟儿们都飞回来了,厚棉衣也都脱掉了,要赶紧把挂面作坊定制的机器设备拉回来才行,顾不上劳累程老爹带着程泽裕和几个劳力赶去了临州府。
柳家传了话来说是要继续订宝膏,家里的原材料又都没有了。元双提议让舅姥爷在山里按照家里的标准长年收购干红枣,定个时间直接带上一批人去拉回来就行了。这到是个好主意,马上让程泽武和刘辉去了趟山里,给刘庆丰送了十贯钱过去备用。
挂面作坊安排在了前院的东厢房里,最南面的那间当了烘干房,外面连着熬宝膏的灶房,这样不浪费炭火。中间和北面的两间是打通的,准备安置机器设备。门窗的边缘都用细细的木条把缝隙堵上了,担心有老鼠之类的潜入。程玉又做好了几件蓝色的大褂子和护袖、口罩之类的,就等着作坊上工了给工人们换上了。
一行人拉回了设备,搬进院子听程泽裕的指挥把机器放在了合适的位置。程泽裕擦拭设备后拿了一大块提前和好的面团放进了下面布满了小窟窿眼的铜制圆形面桶里,把比面篓子稍小一点的圆形铜块放进面篓子里,面团受到铜块的重量挤压没一会就从窟窿眼里逃离了,等到逃出来的面条到了一定长度时就用一根木棍从中一穿,像晾衣服一样把面条拿到烘干房的架子上烘干,等烘干了用大刀裁切成一样长短的用纸制的包装袋包装好就成了。
杨老爹看着那不断挤压出来的面条哈哈的笑,“好心思,泽裕这是把油坊里挤压油料的主意用到了这上面。”
元真没见过这儿的油坊怎么挤压油料,但是看三叔顺坡下驴的点头憨笑也就不担心了。大家看了这一个演示就都离开了东厢房去了院子里说话了,经过腐皮作坊的保密和卫生教育大家都不随便进作坊的,刚进去时于谷雨还伶俐的提醒大家因为没洗手也没换工作衣都不要距离设备太近。
程老爹把挂面作坊的人员又安排好,临走时各家的妇人们被刘氏叫住了,让每人拿个瓦盆来把刚才挤压出来的面条拿些回去吃,那么大块面自家肯定吃不完,烦大家伙都来帮个忙。说的大家都笑了,一会来拿面的时候各家又都送了点东西来,不值钱可也都是心意。
将挂面的各种面粉、盐、水的比例调和到了最合适,程老爹带着程泽裕去城里的粮食铺子买了麦面、黄豆面、高粱面回来就投入了生产。等到实际生产问题就来了,和面的工作占了很多时间。
没办法,宋氏又实验了几次,最后定下来和的面要软一些,不需要一次性成功,中间暂停一段时间让面醒一会再继续,如此反复几次就能把面和好了,而且面里也不会有生的小疙瘩,还能节省不少的力气,不至于跟面粉硬杠。到底都是能吃苦的庄户汉子,几次练习后都把面和的挺像样的,工作衣穿上,口罩戴上、护袖在套上,卫生习惯也做的很好。
一开始没敢多弄,怕压货,烘干房也没有专门去烧,就是在熬宝膏的时候顺带着烧热的。这第一百斤挂面没出程家大门就光了,村里各家给包圆了。孩子们在镇上读书要带粮食去,这有了挂面正好给带去。现在各家多数人都在作坊上工,晚饭还好,午饭时间就紧迫了,买点挂面回去中午煮点比较方便还不耽误上工。
没两天元真算了下成本有点头疼了,倒不是挂面卖的价格不对,而是去粮食铺子买原材料价格有点高。程泽裕一听侄女这么说也郁闷了,把这话告诉了程老爹。
“要是有个磨面作坊跟咱们来往就好了。”程老爹摆弄着从临州府买回来的好农具一边爱不释手的,一边感叹缺少合作伙伴。
有作坊合作肯定是好,关键是家里现在不敢大跨步的存货,万一要是销售不出去可怎么办呢?一家人正愁着,郭里长来了。
“怎么了这是?各个愁眉苦脸的。”白胖的郭里长来程家从不把自己当外人,拉了个小凳子自行坐到了程老爹身边。
宋氏给端了热茶水上来,“三弟觉得每回去县城的粮食铺子买面粉太贵了,想压价可咱们买的又不多。想着若是能有个磨面作坊跟咱们来往就好了,可大的磨面作坊也看不上咱们这点量。”
郭里长挠了挠脖子给出招,“这倒真是个麻烦事,泽武带上泽裕去问问你老泰山,他开着铺子应该有门路。”
程泽武点头答应了,这边程泽裕却看着郭里长眼里放光,“叔,你家难道不考虑弄个磨面作坊?你家地方有,大牲口也是现成的,百来亩的地粮食也不缺,你们郭姓的后生又多。”
郭里长笑着用手指点着程泽裕,“好小子,你这是赖上我了是吧?这挂面作坊我还没见着利钱呢,你又让我弄个磨面作坊。叔我老了,恐怕没这精力喽。”
程泽裕不死心的蹲在郭里长身边劝着,“叔,你管着家里那么多地肯定是忙不开,可你家大哥可以管磨面作坊啊!我看你们郭姓的子弟都挺省心的,干活不会偷奸耍滑的。”
郭里长摸着小短胡想了想还真的是这么回事,家里的地用着短工,都是经年干惯了的,真不需要父子俩都看着。儿子今年也不小了,孙子都几个了,该弄点营生给他历练历练了。说到这孩子们的教育,他真的是不如程老哥啊!
程泽裕看着若有所思的郭里长没在继续劝,这种事要自己琢磨。郭里长离开了程家一路思索着也没下决心,回到家站在牲口棚子里看看左边的牛,又看看右边的骡子,走出了棚子又看了看院子南边空着的几间倒座房,又瞅了眼在院子西边铡草的儿子。
东西都是现成的,要不就试试?郭里长拿不定主意进了灶房跟老婆子说了这事,金氏盘算了会,发现自家十两银子都花不了就能弄个磨面作坊了,要不就弄一个?弄一个就弄一个吧。
到处都忙的差不多了,程家人缓了口气,晚饭时多做了几个菜把几位老爹叫来喝小酒,樊老爹一高兴还唱了一段子什么,元真没听懂,她聚精会神的啃着大棒骨呢。就这天夜里,于家出事了。
已经定亲的于谷雨白日除了在腐皮作坊里上工,还要帮着她爹做豆腐豆芽,只能捡一些空闲时间做针线活。这天晚上想努把力给未婚夫蒋和做的鞋子做好,就熬了会夜。活做完了,想去个茅房回来就睡觉的。刚从茅房出来就听见西边院墙有响声,转头一看一个人骑在了院墙上就着月光往院子里张望。于谷雨一声尖叫,她哥哥于小满听见叫声光着脚就跑出来了。
“人,有人。”于谷雨手指着西墙抖索着。
于小满已经看见那黑影了,一个激灵提起东厢房门口的木棍就跃上了西墙,他的动作不慢,可是做贼的动作更快。单手扒着院墙的于小满对着墙下的黑影就把手中的木棍挥了过去,哎呦一声那人踉跄了一下跑的更快了,听着动静的村里各家都慌慌张张的跑来询问怎么了?
于老太太怕是于谷雨眼花了,搂着还紧张发抖的小闺女连问,“真看见人了?没看错?”
于谷雨抓着她娘的袖子非常肯定,“没看错,那人想往院子里蹦呢。”
于小满立在旁边蹦跳着穿上杨梅给他拿来的鞋子,“娘,小妹没看错。我甩出去的木棍砸着那贼了,泽裕和刘辉追去了。”
没一会程泽裕和刘辉回来了,气喘吁吁的说贼人跨过了云溪跑进了林子里,他们怕中了贼人的套就没追进林子里。于老爹和程老爹都说别追了,免得狗急跳墙,这肯定是附近的人。
大家安慰了一通于谷雨,走时程老爹把于老爹拉到一边说了几句。第二天于老爹就去买砖块将前后院的院墙加高了不少,还在最上面立起了砸碎的尖锐破瓷片。几位长辈商量了后决定给村里每家都添二面铜锣,有事时敲锣通知,这事也就暂时过去了。
可没过几日又出事了,傍晚马二去镇上的书馆接孩子们,回到村口没停车让孩子们下来,直接把车赶去了于老爹家。过一会一脸严肃的于小满来叫人去他家有事要说,于小满素来嘻嘻哈哈的,难得见这么正经,大家都放下手中的活忙往于家去。
于家前院的堂屋里已经到了的长辈们都坐下了,中间跪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元真定睛一看是马强,他老爹马二冷着脸站在了一边,旁边站着几个小子们,周来宝立在于老爹身边正说着什么。
看人都到齐了,于老爹拉着来宝对着众人,“你把今天下午的事给你叔伯大爷,婶子伯娘们在说说。”
这日的傍晚放学时,几个孩子都站在学堂门口等马二来接。有个赶着马车的人说马二有事在县城里耽搁了,托了他来接孩子们。本来周来宝是没有疑心那人说假话的,可是那人说他从县城过来的,一路小雨他既没戴斗笠,头上、衣服上居然一点都没有湿。周来宝就问那人马二去哪了?那人说去亲戚家了。程睿就问是去县北的大姑家了吗?那人忙说是的,还不停的催孩子们上车。程睿觉得不对拉着几个孩子就大声的喊先生,周来宝把已经爬上车的马强迅速抱了下来。那人一看孩子们叫了先生,忙跳上车子加快速度往镇子东边去了,没一会马二就到了。”
这到底是个惯骗,还是有人想掠走孩子们对付北程村暂时不得而知。但这是个危险的信号,若不是周来宝和程睿一个观察仔细,一个故意把马大姑婆家的位置南北颠倒了询问,今天孩子们要是坐上了那马车,真的是后果不堪设想啊!
所有人都沉默了,马老太太拧着眉头厉声的指着跪在地上的大孙子对儿子命令,“给我打,打到他一辈子都记住不能随便上别人的车,随便吃别人的东西,随便信别人的话为止。”
马二本来就气儿子只长个头不长心眼,这会得了亲娘的话脱了脚上的硬底布鞋一手拉起了马强一手抡圆了挥起鞋底。马强挣扎了两下就被打了个鬼哭狼嚎,边哭边告饶自己下次不敢了。
马老太太看都不看一眼被打的哇哇大叫的孙子,而是转过脸问其他几个孩子还有没有去爬车的?几个孩子看着被打的马强抖抖索索的,樊家的大孙子樊淼带着哭腔说自己看那马车漂亮也想爬的,被程睿拉住了。他话一说完就被他老爹樊康噼里啪啦的揍了起来,他二叔樊纾不嫌看热闹事大的抱着膀子站在旁边让使劲打,打到侄子长记性为止。
程家对孩子们的教育都是比较温和的,还没有过这样激烈的,从来没挨过打的程玉和元双不禁往宋氏身边凑了凑。元真倒觉得马强和樊淼被打的活该,让你随便相信陌生人的话,还敢爬陌生人的车?揍不死你。
两个男小子被打的哭天喊地的,郭氏抱着元月在搞现场教育,小姑娘看着被打的两个哥哥没被吓哭,反而用胖乎乎的小手指着说哥哥笨。奶声奶气的把大家又都给逗乐了,缓解了紧张的气氛。最后还是程老爹和于老爹发话说别打了,带回去好好的教育,这是大事不能含糊了,又对在场的大人孩子说教了一番。
这顿打让马强和樊淼两个男小子有三、四天没去学堂上课,屁股开花了不能坐凳子不说,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写字,天天趴在家里床上背书,谁去看他们都哭哭啼啼的保证以后不敢了。
第二天于老爹和程老爹去了镇上,解决孩子们以后的安全问题。昨天的事把汤先生和他娘子给吓狠了,光天化日的就有人敢冒名来书馆门口接孩子,这要是孩子被接走了他们就是没责任也会良心不安的。俩口子一夜没睡,商量出每天上学放学都守在书馆门口盯着,直到每个孩子都跟着家里或者可靠的人来了或者走了才行,书馆的大门也要锁好,平时没事绝不开书馆的大门。
管着孩子们吃饭的赵家听了这事也吓出了一身汗,反正他家也没什么事,便提出以后每天午时由赵老汉亲自去书馆把孩子们接到家里,等到上学的时间再送回书馆去。平日里赵婆子也看好门户,防止茶饭之类的被人下药下毒。
两位老爹看这赵家对孩子们是真尽心,说以后每个月在多给赵家五十个大钱和二十斤粮食,并且保证只要赵家在照顾孩子们上不出差错,往后北程村的孩子们只要来镇上读书必定还是在他家吃饭的。赵家听了感激不尽,往后更是变着花样给孩子们做吃的,还收拾了间屋子出来给孩子们午休用。
两位老爹又去了郭大海的杂货铺把这事给说了,郭大海拧着眉听完了也跟着焦心。这两年因着北程村又是腐皮又是宝膏、梨膏、挂面的往外出,里面的日子过好了,外面眼红的就多了,实在是猜不到这是个什么人干的,南程村的?又不太像是他们的作风。
郭张氏向来很喜欢程家的几个孙辈,听了以后吓的捂着心口给亲家出主意,“这样的大事,哪怕没拿着那贼人,亲家也能去县衙跟秦班头或者县父母大人说说留个案底子,万一能抓到呢。那合庆府夏家买掌灯童男女的事情才过去多久?别是又有人打的这个主意。”
郭大海晃了两下手后一拍桌子,“说的对,这事宜早不宜迟,我去叫上里长兄弟和亲家一块去县衙把这事说了,什么事都是早防备的好。”
两位老爹到真没想过要去县衙,毕竟这就是几个孩子说的,汤先生从书院跑出来也只见了那马车的后影,但是郭亲家说的有道理,又去了书馆把汤先生和周来宝、程睿给带上,汇合了郭里长去了县衙。
秦班头听程老爹把话说完心里也直嘀咕,难不成是去年没把那起子祸害百姓的恶人抓完?容不得他细想就往里面去回禀,余县令听完忙让把人请进来,也不用击鼓、不用状纸,悄悄的领进来不要打草惊蛇了。
余县令让孩子们把那人的样子描述出来,他亲自动手修改了几遍画出了那人的样貌,又引导了孩子们回忆那马车上是否有什么特殊标记,孩子们一一的回答后就跟着大人们回来了,不管能不能抓到这余大人的态度是积极的。
没出十天,县衙来人叫孩子们去认人了。原来余县令让衙役们把那人的画像记了个心里熟,又命衙役们去各个镇子上看守集市的时候顺便查找人。这日秦班头带着人去县南的湾河镇上执勤,回来的路上见对面赶着马车的人有点面熟,仔细一看那马车上的衙门编号,跟程睿说的马车编号只差了一个字,几个衙役上去就把人拿下带回了衙门。那人也是魏县的名叫顾三,他到是痛快承认了自己就是十几日前往安平镇书馆门口的人,不过只是想顶替了马二的生意,不是想偷拐孩子的。
那顾三说自己在车行等生意的时候听说马二有份接送孩子上学的固定活计,每个月价格还不低便起了心思,想着把孩子们偷偷的接送几次,好好的哄哄也许这好活计就归自己了。满大堂的人都知道这是在说瞎话,可没有实在证据。
余县令冷笑了一声,问那你家床底下的十两银子哪里来的?顾三转着一对小眼睛说是赌钱赢来的,县令大人问了哪赢来的就命秦班头带着人去查,结果自然是没有的。又乱扯了几个理由出来,最终都被证实了扯谎。余县令这时感觉猫逗老鼠无趣了,命了衙役们打上几十个板子在问。顾三看着那五大三粗的衙役和手中的板子抖了几下就大喊自己招供。
余县令坐在桌案后冷笑几声,“我还当你能硬气的喊几声冤枉呢,原来是个贱皮性的。”
顾三咽了口唾沫低着头把自己两个月前被人租车去了陈县,正好看到街边铺子里的腐皮生意很好。他知道这腐皮是北程村产的,又因为同跑大车和马二有点头交情,一时得意就站住高声说了几句这腐皮是自己兄弟家作坊的云云。正好旁边有个三十多岁的富态汉子听见了跟他套近乎,把他邀进了茶馆喝茶,绕了半天是想要北程腐皮的秘方,说是愿意出一百两银子买。
这顾三平日里就爱赌钱,把家业都输光了,老婆一气之下也带着孩子回娘家了,他自己不知悔改又输了五两银子,正被赌友们追债呢。此时听说秘方能卖一百两就晕了,哪管自己能不能拿到秘方啊!当下吹牛说自己与马二私交颇深能拿到秘方。那富态汉子听他说的云山雾罩,还真的就拿了二十两银子给他做了定钱,约定三个月事成后拿剩下的钱。
顾三拿了银子回来还了五两赌债,又赌输了五两银子。眼看着距离三个月之期越来越近了,他在车行里在怎么跟马二套近乎都没撬出来关于腐皮的一个字,而且马二来车行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能不少嘛,村里的活都干不完了,谁还那么远的跑车行去等活计。
又过了半个月顾三想着自己跟那富态汉子签的契约是三个月拿不到秘方,这二十两银子要还四十两时是真急了。他曾经夜里想潜入腐皮作坊里看看做腐皮都是什么器具也被发现了,要不是提前看好了退路,差点被北程村的两个小伙子给逮住。
听人说过齐癞子那伙人曾经用马车在路边把人掠走的伎俩,便想把北程村的孩子掠一个走好换秘方。谁知道他跟踪了几天没发现村里的孩子有随便出村或者落单的,无奈之下铤而走险去了书馆门口,谁知道孩子们警觉,大人们更是没证据也告知了衙门,他这么快就被抓住了。
余县令拿了顾三和富态汉子签订的契约书一看,是没经过官府的白契,看来那富态汉子也是比较小心的,估计这白契上的名字都不是真的,否则也不会把三个月之期定在陈县北边的土地庙里交接的。从头到尾只有顾三把自己的老底跟富态汉子交代了个底朝天,又不识字看不懂契约书也不敢让别人帮忙看,真的以为自己要还四十两银子而日夜焦虑干出了胆大包天的事。
顾三交代完就跪在发抖,余县令招秦班头过去耳语了几句,秦班头自带着两个衙役离开了。没出三日查出了那富态汉子是谁了,正是收过周来宝做学徒的陈县王家酱园店的家主王长贵。
年前周根去接周来宝回家,若不是有其他家也去领孩子,这事还真的就难办了。孩子们被领走了,王家酱园虐待学徒的名声也传了出去,有那正义的或者纯粹想看热闹的把虐徒这事添油加醋说的附近几个县都知道了。
大康素来民风淳朴,王家这样做肯定是招了不少骂声,难招免费的学徒不说了,就是生意也差了很多,好多与人为善的大客商也不在续签新年的契约。若是王家改过自新,过个几年这风头过去大伙淡忘了也就没什么了。
可王长贵能纵容家里虐徒自己也就不是什么好人,天生的小肚鸡肠,他觉得自己被几个穷鬼学徒给打脸了,被败坏了名声。这其中最先挑头来要人的周家更是恶心了他,后来得知附近各府县热销的腐皮就是周家所在的北程村所产时更是生气,因为他也想进些腐皮在酱园店里卖,而陈县的腐皮生意北程村早就跟徐家签了契约,徐家家主徐玉阁向来厌恶王长贵人品,就是不把腐皮卖给王家。
王长贵没觉得是徐玉阁讨厌他,觉得他虐徒失了德行,反而觉得是北程村给徐家传话不给自己货源。他左思右想是越想越气,自己又没打死你家孩子,你凭什么对我封锁货源?他到是想过往腐皮里扔点什么让买家吃了出问题让北程村倒霉,可那样又得罪了财大气粗的徐家,况且徐家的铺子里用的都是签了死契的家仆,办事仔细不说还忠心耿耿,他还真没下手的机会。
就这样王长贵在街上闲逛散心时碰到了顾三,一个满心“报仇”不讲实话,一个满心想钱使劲吹牛,还真的让他们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王长贵到底是积年的生意人,写的契约书是滴水不漏,又用言语吓住了顾三,等送走了顾三,他站在大街上看着魏县的方向心里恶狠狠的想,我还治不了你个土里扒食的穷胚子。
要问王长贵没在契约书上写真名,顾三也不知道他是谁,余县令怎么查出来幕后之人是他的?简单,他俩说话的时候去的是茶楼,王长贵也算是陈县小有名气的富家爷,茶馆的掌柜和伙计都认识他。虽然这事已经快三个月了,但是当时两人写契约跟伙计要过笔墨纸砚,王长贵大概是觉得自己能拿到腐皮秘方了心情好,付钱的时候还多丢了十个大钱给掌柜的说是辛苦钱。这可难得了,他平日里恨不得喝了别人家的茶水再赚十个大钱的人头一回给了辛苦钱,掌柜的自然记得清楚了。正应了那句话,好人行好事无人记,坏人行好事千人记。
陈县不属于魏县管辖,陈县的县令把王长贵唤来询问。王长贵当然是不承认有这事,只说是那顾三自己找到他说有腐皮的秘方要卖给他,要价一百两银子,外加三个月的期限。各种应答显然都是想了个透彻的,居然滴水不漏了。两人各说各有理,又没有其他的证人,这事还真就不好判了,最后只能按照契书作为证据判了。
两县的县令调查了几天实在是没有其他的证据了,商量了会也只好把王长贵训斥一顿罚了点银钱放回去了。这顾三到不能轻易的回去,不管是偷人秘方还是想拐带孩子都是重罪,可他也没干成,还是初犯,最后被判打了二十板子,还要在牢里关押一年。
明知道王长贵有罪却无法,为这事余县令心里也是窝了点火的,安慰了程老爹一行人又命秦班头好生送出县衙。转身招了余晓过来让县衙做饭的婆子悄悄的去给各家商铺传话,谁家都不许卖陈县王家酱园的货物。
县父母大人发话了,魏县谁还敢卖王家酱园的东西,有那进了货的也忙处理了,或低价卖给了别县的商家或少的干脆不卖了,自己吃了或者分给了亲邻。王长贵坐在太师椅上大腿翘着二腿的抖着脚悠闲的喝着茶,为自己当时写契书时的防范和大堂争辩时的三寸不烂之舌能耐暗喜,转念又心疼起被罚的二十两银子和给顾三的二十两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