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周则面上又是一喜。
当然,高兴的不止有周则还有周义。尽管这三千兵士对他来说并无大用,但毕竟手上多了一层筹码。哪怕周则与周信他日开战,自己与苍玺手中有兵,这两人便不会轻举妄动。
周义原本想让苍玺收着这兵符,却被苍玺拒绝。
苍玺给出的理由是,这是高宗钦赐给周义的,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收下。亲兄弟还明算账,苍玺怎好无功受禄。
见苍玺态度坚决,周义也就没有过分坚持。
毕竟这等事情若是传了出去,苍玺与自己都是打错。到时候,倘若被周延、周则、周信其中一个抓住了自己的小尾巴,自己与苍玺都是死罪!
尽管如此,周义心中还是过意不去,遂而说到:“这兵符我先收着,王兄日后若是有用,尽管跟我说,我周义自当万死不辞。”
周义这句话让苍玺听来甚是暖心,也就笑了笑点头应了下来。
就这样,两人一人一张桌子处理起了公文,直到傍晚时分,苍洱来报,说周则的轿子正在朝玺王府的方向走来,已经到了东街路口。
苍玺笑了笑没做声,周义放下手中的毛笔,将嘴角向上扬了几分,说道:“太子果然按捺不住了。”
太子的到来在苍玺的意料之中。周信回京,心中最惶恐的应该是太子周则,听到朝堂上的传闻,他就不信周则还能故作镇定。
“王兄鱼儿咬钩了,接下来该如何?”周义问道。
苍玺没出声,自顾自的抿了一小口茶叶笑了笑,算着周则的轿子快到门口时才放下手中的笔,说道:“放长线。”
苍玺将时间拿捏的很准,这话说完没多久,管家就来报,说太子殿下到了玺王府的大门前,说要见玺王爷。
周义与苍玺对视了一眼,回到了苍玺给自己辟出的那座院子。
人前的戏,要做足。既然外界传言说四殿下周义被玺王爷软禁,那么久该让太子眼见为实。见周义从小路走向茂竹楼的方向,苍玺才吩咐道,“请太子殿下去大厅,本王即刻就去。”
管家走后,苍玺从柜子里取出一件黑色外袍系在身上才慢慢的向大厅走去。
苍玺到大厅时,周则已经坐在尊位上品茶候着了,苍玺看见周则,微微颔首,唤了一声:“太子殿下。”
周则伸手示意苍玺坐在旁边,亲自端起茶壶给苍玺倒了一杯茶水。
“倘若孤没记错,王兄这雨前龙井还是父君赏的?”周则问道。
苍玺嘬了一口茶,茶香从舌尖齿缝溢出,“太子好记性。”
周则想继续跟苍玺套近乎,可话到了嘴边却硬生生的又咽了回去,只好开门见山说道:“兵权一事,孤还要谢谢王兄。”
苍玺摇头边笑边说道,“太子言重,父君若不是心中早有此打算,本王就是巧舌如簧,父君也断然不会将兵权交于太子与四殿下。”
这话苍玺不是糊弄周则的,高宗的心思一向难猜,若不是他早有打算,在兵权这桩事情也不会这么快就有了结果。
“无论如何孤还是要多谢王兄”,周则说着拱手道谢。
周则见苍玺没搭话,又问道:“孤听说四弟在王兄府上?”
苍玺不隐瞒,直接说道:“四殿下声称要在玺王府小住一段时间,本王也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
苍玺说的言辞恳切,倒是真的像周义一厢情愿的呆在玺王府,一点儿被苍玺逼迫的意思都没有。
“王兄与四弟感情深,又同为孤的左膀右臂,实在时承周百姓之幸。”周义说道。
话说道这个份上,算是说到重点上来了。什么感谢苍玺为他争取兵权是假,来一探究竟朝堂上的流言才是真!
“臣与老四自然唯太子马首是瞻。”苍玺说道。
听到这句话,周则算是放了心,喝了两口茶问道:“王兄觉得当下形势如何?”
既然选择了暂时依附太子,苍玺就得说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来让周则相信自己已经与他戮力同心,遂而说道:“尽管老三只有匹夫之勇,但他背后有大皇子周延与沈氏一族。倘若真的到了硬碰硬那一步,我们手中的兵权与势力未必能有十足把握。”
苍玺的话也正是周则的心头病。这些道理,他何尝不知道?只是,沈氏一族的势力太过庞大,尤其是朝中的文官武将大多都与沈氏有些连带关系。这样一个大族的势力,岂容小觑?
“王兄认为接下来该如何?”周则问道。
苍玺与周则四目相对了一眼说道:“以静制动,以弱胜强,以柔克刚。”
周则知道苍玺所说的是道家的思想,却不知道该如何实施,遂而说到:“还请王兄明示。”
“老三是个耐不住的性子,倘若他知道你我联手又控制住了老四,二弟觉得他会如何?”苍玺问道。
“自然是想办法离析我们”,周则回答道。
苍玺点了点头,又说道:“眼下,傅国公站在二弟这边。沈氏势力大,傅氏的势力也不小。若是傅氏女成为太子妃,傅氏的势力随之增强,国公大人也就更能安心的成为太子的顶梁柱。试问朝堂之上,论谏官,谁能比得上傅国公?”
苍玺这话说的不错,让傅青满登上太子妃的宝座,也是给傅骞吃一颗定心丸。尽管,在周则心里,太子妃之位,他更属意于司徒妙境。
“王兄不亏有智囊之称,孤对王兄简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周则称赞道。
苍玺笑了笑,没再说话,下面的事情周则能想明白。
既然要询问的事情已经得到了答案,周则也就没有留在玺王府的必要了,简单寒暄了几句就直奔太子府。
待周则走远后,苍玺才回到了星月阁,让苍洱带着周义过来。
周义进星月阁时,苍玺正在练字。遒劲的笔法力透纸背,让人看来叫绝。直到苍玺将一张白纸写满后,周义才正儿八经的站在苍玺面前看着这张书法作品黄河尚有澄清日,岂可人无得意时。
“王兄的字,若是肯拿到市面上卖,价格定是不菲!”周义戏谑道。
苍玺抬头看了周义一眼,反击道:“你的画也是。”
这回口舌之争周义没占着便宜,心中自然有些憋屈。
历朝历代,史书记载的不都是兄友弟恭吗?怎么到了他这儿来,就成了例外?
“说正经的,太子来找你何事?”周义问道。
苍玺换了一张新纸,手中的笔墨仍在挥洒,嘴上回应道:“来探探口实。”
这一点不用苍玺说,周义也猜得到。
“我给他指了条路,让他将太子妃的宝座留给傅青满。”苍玺接着说道。
这一点周义就很不明白了,一个傅青满能成多大事?傅国公的公主女儿还没派的上用场,傅骞就这么急着将所有筹码都压在小女儿傅青满身上?
苍玺如周义肚子里的蛔虫一般,继续说道:“你放心,太子不会这么早就让傅氏女做太子妃的。最早也得等到傅氏女腹中的孩子落地。”
这件事上他没什么放不放心的,周义从来不信傅骞会把傅氏的筹码全都压在傅青满身上。
“傅氏女登上太子妃宝座与我们何干?”周义问道。
苍玺放下手中的笔,说道:“苍洱前些日子得到的消息,说傅氏女出嫁的时候傅骞将号令陈家军的兵符一并算作嫁妆陪送了。”
周义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他知道陈老令公,但陈家军怎会到了傅骞手里?
“陈老令公退出朝堂多年,傅国公怎么会与他有瓜葛?”周义问道。
苍玺叹了口气,说周义不关心军国大事一点也不冤枉他!
“老令公嫡出的长女是傅骞的继夫人,这曾是她的嫁妆。”
周义与苍玺再次谈到深夜。挂着软禁的名义,却有这样好的待遇,周义有点乐不思蜀了。
然而,苍玺与周则的这一系类举动让周延、周信看着很是憋屈。先是被周义将了一军,继而被高宗削了兵权。眼下,探子来报,证实了苍玺与周则已经抱成一团还软禁了周义。这接二连三的坏消息让人听了委实窝火。
要不是周延做事稳重,拦着周信,恐怕他这三弟非得弄出什么乱子来。今日退朝,沈贵妃能够放心她家老三出来,多半也是因为有周延陪着。若非如此,沈贵妃真怕周信一个冲动之下,再次做了出阁的事情被高宗感到边塞。
周延这一陪就陪到天黑。周义这一下午喝了不少闷酒,府里也没个侍妾能伺候着,周延生怕周义酒后闹事,干脆就住在了三皇子府。
周信对着批阅公文的周延十分无奈。他没有周延那沉稳的性子,实在难以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好好地看书写字、批阅公文。
周信实在耐不住这房中的寂静,将酒坛子朝桌子上一方,跳到周延面前,说道:“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周延将手里的毛笔放在砚台上,说道:“父君若非对你起了疑心,断然不会收你兵权。”
“这是我在沙场上拿命换来的,父君凭什么说拿走就拿走!”周信双手撑着桌子问道。
周延是知道自家兄弟做过什么的,遂而毫不留情面的问道:“你的那些银子、军功如何来的,父君岂能不知道?”
周信的气势被周延的这一句话给压了下去。他为了加官进爵的确谎报过军功,也为了安抚将士,常常掠夺少数民族的财产。然而这一切的一切还不是为了让他们的母妃沈贵妃在后宫的路好走一些,还不是为了让周延的仕途更加顺畅一些?
周延察觉到了周信的反常,继而语重心长的说道:“父君封我为王就证明这场立储之争,我已经出局。三弟若不想被那几个人打的片甲不留,就忍耐些。”
周信极其不喜欢“忍”这个字,因为忍字头上一把刀!
“忍?难道看着周则与苍玺联手?”周信问道。
这句话倒是给周延提了个醒,周则与苍玺联手,那周义呢?
是真的被这两个人擒获,还是这一切都是一场苦肉计?
周延分不太清,但他想到了一个能够帮他们的人沈贵妃。
“我总觉得周义这件事情上有蹊跷,必须得好好查查”,周延说道。
周信听来眼前一亮,即刻说道:“我现在就命人去查清楚。”
其实,周信也知道苍玺的话绝对不能全信,但事情有因才有果。毕竟无风不起浪,倘若周义真的被苍玺软禁在玺王府,只要能将他从玺王府里将周义解救出来,害怕周义认不清楚苍玺的真面目?既然如此,何愁周义不会为他所用?
周信出了书房没多久又回到了书房。周信自己也知道,自己时常做事无脑,倘若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因为一时冲动而被高宗贬谪出金陵城就未免太得不偿失了!
与其自己一个人到处乱跑惹出事端,还不如乖乖呆在周延身边,让他这位做大哥的约束着自己。
见周信推门而入,周延的目光没从书卷上移开,但还是问道:“回来了?”
周信应了一声,周延才将手中的书卷放下,问道:“事情安排下去了?”
周信点了点头,“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人,绝对信得过。”
在周延眼中,信得过信不过倒还是其次。苍玺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对付的人,他最怕的不是周信手下的人信不过而是苍玺故意放出假消息。
“若是这消息是苍玺故意放出来的,你的人能甄别吗?”周延问道。
这一下将周信问的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一层他倒是没有想到。沉默了许久,才问道:“那该如何?”
周延将桌子上的茶水端起来喝了一口,说道:“母妃有个侄女叫沈梓荷,你可记得?”
周信点了点头,这个表妹他还是记忆深刻的。
能文能武、巾帼不让须眉!
这是周信对她的第一印象。
“王兄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丫头?”周信问道。
周延叹了口气,回复道:“梓荷现如今已经是四皇子妃了。”
周信有点愣。沈梓荷这样侠肝义胆的姑娘怎么转瞬就成为人妇了?
若是个能文善武的也就罢了,为何是周义?
但反过头来一想,周信也就明白了。他与周延需要四皇子周义的支持,因此沈贵妃就将沈梓荷与周义撮合在了一起。至于真心这种东西,他的母妃素来不会过问!
“她婚后生活还好吗?”周信沉默了良久,才将这句话问出了口。
尽管周延这段时间从未踏进四皇子府,但朝堂上,四爷周义宠妻是出了名的,想来沈梓荷不会过的太差,遂而说到:“梓荷与老四琴瑟和鸣。”
周信听到这话使劲儿扯了个微笑出来,努力的将原来的话题拉回来,“大哥有何打算?”
“以母妃的名义让梓荷进宫,打探虚实。”周延说道。
闻此一言,周信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沈梓荷的婚嫁就是一桩交易,结下的是沈氏与四皇子的情义,而这之间的牺牲品就是这个女孩儿和一段还未的感情。
“听大哥的”,周信说道。
说这话,周信心中是存有私念的他想再见一见沈梓荷,也想听她亲口说一声她过得很好。
周延见周信如此反应,心头也觉得一酸。沈梓荷与他们兄弟二人感情不错,在周延看来,想沈梓荷性子这么野的女孩甘愿给他与周信垫脚石需要莫大的勇气。
更何况,周信与沈梓荷的感情甚于自己与沈梓荷的感情。在周信看来,这个小丫头,如同他的亲生妹妹一般。为了储位,将这样一个小丫头卷入一场是非争斗,无论如何周信都是于心不忍。
“我去安排,明日让梓荷在母妃宫里用午膳。届时,我们下了早朝就去母妃宫里。”周延说完后看着周信这副神情,还不忘叮嘱一句:“切勿因小失大。”
异日,早朝过后周延与周信就来到了沈贵妃的宫中。
沈贵妃有点难以面对自己的小儿子。周信出征前叮嘱过自己,切勿将自己儿女的姻缘也算计在这场储位之争里。现如今,沈梓荷成为周义的正妃,沈氏心中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周延看着自己母妃这副坐立难安的样子,开口解围说道:“老四对梓荷体贴的打紧,必定不会亏待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