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一行人早已经习惯了苍玺这副人前人后都宠妻的样子。倒是苏满霜,从未见过苍玺对谁笑的这么暖。
几日相处下来,苏满霜觉得苍玺就是一座冰山。原不知他还会笑的如此暖人心田。看到苍玺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苏满霜也跟着上扬了扬嘴角。
“方才那人是谁?”傅瓷问道。
“何巡抚的公子”,苍玺收了笑容,面无表情的回答。
苍洱曾与傅瓷说过,北番是那位姓何的巡抚在管理,这各处的地方官也都是他的门生。想来,此人在北番地界上时无人敢惹的。
方才,苍玺将他爱子的手腕拧断,想来这人不会善罢甘休吧?
想到这儿,傅瓷问道:“你伤了他的爱子,他”
不等傅瓷说完,苍玺就截住她的话,“你怎么不说他还妄图调戏本王的爱妃?”
两人正说着,苏佑出屋门过来迎接苍玺与傅瓷。
看见苍玺将傅瓷抱在怀里,苏佑赶紧问道:“摄政王妃这是怎么了?”
“王妃脚伤有伤”,苍玺简洁明了的说道。
苏佑应了一声,赶紧请苍玺一行人进屋。进了屋子,苏满霜立刻带着自己的丫鬟前去烹茶、准备糕点。
苍玺将傅瓷稳当当的放在了椅子上后,自己也坐了下来。
苏佑起身朝着苍玺行了一礼,说道:“今日之事,多谢王爷。”
“前辈客气了,只是,本王有一事不明,不知前辈可否为苍玺解惑?”苍玺问道。
苏佑叹了口气,“王爷请讲。”
“何逸飞不过是何初的儿子,为何敢欺负到前辈头上来,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要迎娶二小姐做他的十九房夫人?”
“唉”,苏佑再次叹了口气,“单凭这一点还不够吗?”
他这一语,让苍玺不知该如何接话。
当官儿就能为所欲为?
那这世上还有没王法了?
苍玺听闻,当年高祖治国严谨。举国上下,贪者重罚。那个时候,当官儿的是正儿八经的为民办事。而现如今,何初不过是一个巡抚级别的官儿,他的儿子就仗着自己的老子在这儿兴风作浪、为所欲为!
见苍玺不说话,苏佑感叹道:“我这一辈子,前半辈子献给了疆场,后半辈子献给了邱晔的百姓。到老,竟然让自己的儿女子孙落得这个下场!悠悠苍天,何薄于我啊!”
听着苏佑这话,在场的人心里都不是滋味!苏佑的事迹、功劳,他们都是多少有些耳闻的。然而,这样一位无愧于国、无愧于民的人,到老竟然被几个对社稷无功的人欺负至此,当真令人心寒。
“前辈对此事有何打算?”苍玺问道。
苏佑摆了摆手,“我就是豁上这条命也不能让霜儿嫁入何家!”
他这话说的凄凉,蛮有几分英雄迟暮的味道。
听他说到此,香罗看似无意的拍了拍傅瓷的肩膀。傅瓷抬头与她对视一眼,香罗冲着傅瓷点了点头。
傅瓷咬了咬下唇,冲着苏佑开口问道:“前辈觉得王爷是否是值得二小姐托付一生之人?”
第二百六十二章此一时、彼一时
闻言,一众人皆盯着傅瓷看。
玺王妃竟然能说出此等话来?
素问,王爷王妃琴瑟和鸣,傅瓷真的愿意与苏满霜共侍一夫?想到这儿,苏佑结结巴巴的问道:“王妃,您您说什么?”
傅瓷笑了笑,接着说道:“您可愿意让二小姐嫁入我摄政王府为侧妃?”
听傅瓷又重复了一遍,苏佑睁大了眼睛看着傅瓷,“王、王妃所言当真?”
“自然当真!”傅瓷回答道。
听傅瓷如此说,苍玺眉头紧锁。
傅瓷这是要唱那一出戏?她明明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都是她,为何还要给别人做媒?
见苍玺表情不善,傅瓷走到苍玺身边,握住了他的手,在他耳畔轻声说道:“回去我再与你细讲。”
“不知,前辈意下如何?语气嫁给何巡抚的儿子做十九房夫人,不如嫁给王爷做个侧妃,您看”傅瓷问道。
“王爷胸怀大志、待人亲和,老夫自然中意,只是这件事情还得问问小女的意见。我苏家如今虽说没落,但我苏佑也不会将儿女的婚事拿来与声名地位、政治斗争混为一谈!”
苏佑这话算是给傅瓷一剂预防针。他不是看不出这位玺王妃的英明之处,他也相信以苍玺的心智,绝对不会去娶一个傻里傻气的姑娘为妃,两次相处,苏佑都觉得仇云柔这个孙女除了不会武功意外,简直跟她当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话正说着,苏满霜端着茶点进了大堂。见她进来,傅瓷换了一副笑脸,“妹妹来了,我们正念叨着你呢。”
伺候苏满霜的婢女青苑给苏佑、傅瓷递了茶水,而苏满霜却琴技将茶水端到了苍玺面前,笑着回复傅瓷方才的话,“不知姐姐、王爷与父亲在念叨我什么呢!”
苍玺没接过她手里的茶盏,苏满霜略微尴尬的笑了笑之后,又将茶盏放在了桌子上。
见状,傅瓷赶紧为她解围,“自然是妹妹的终身大事。”
闻言,苏满霜面上一红。傅瓷趁热打铁说道:“妹妹应该也知道,方才那何巡抚的儿子抬着花轿来摆明了抢亲,嫁与她做十九房夫人,岂不是误了妹妹的终身”,傅瓷边说边打量着苏满霜的神色。只见她眸光暗淡,头也低了下去,不多时又微微抬起,朝着苍玺这方向上瞥了一眼。
“姐姐有心做个月老,为你与王爷牵红线,不知道妹妹心中可有王爷?”傅瓷问道。
傅瓷说这话不怎么情愿,但她人前做戏的功夫很足。她的那些个不情愿,约么着也就只有苍玺与香罗能看得出来。
苏满霜听傅瓷这么一说,猛地抬起头看了苍玺一眼。苍玺并不看她,眉头仍旧皱着,似乎并不乐意这门亲事。她喜欢苍玺笑起来的模样,但是这个人好像只会对傅瓷笑。
不过,能够陪在他身边也是好的啊。时间久了,这个人即便是冰山也会被自己融化吧?
想到这儿,苏满霜含羞一笑,带有些娇嗔的语气说道:“女儿家的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完后,就跑了出去。青苑见自己的主子跑了出去,匆忙给屋里的人行了个礼之后也跟着跑了出去。
“前辈你看”傅瓷问道。
苏佑没想到苏满霜会对苍玺生情。他何尝看不出来,苍玺的眼中、心中只有傅瓷一个人,他这个女儿嫁过去也是不得宠的。想到这儿,苏佑不好拒绝也不好答应,只能说道:“请王妃容老夫想一想,三日之后必给回复。”
傅瓷点了点头,冲着苏佑福身行礼,“那我就等着前辈的好消息了。”
说完后,傅瓷一行人便离开了苏府。
苍玺把傅瓷抱到了马车上,这一路无论傅瓷说什么苍玺都没回应她一句。
这个女人,竟然将自己分给别的女人,这是苍玺没想到的!
回到了玺王府,苍玺将傅瓷抱到了寝殿便要离开。看着苍玺的背影,傅瓷有点慌神。
与她相处这么久,傅瓷从未见过苍玺对她如此冷漠过。
“等等”,傅瓷对着苍玺的背影喊道。
苍玺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我有话与你讲”,傅瓷说道。
“王妃今日累了,早些歇息吧,本王还要领着子文读书习武,就不在此耽搁了”,苍玺说道。
“你在为了今日事情怪我?”,傅瓷问道。
苍玺狠狠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后才转过身来,面对着傅瓷问道:“你何苦要将我推给旁人?”
此时此刻,傅瓷已经泪目,苍玺走到床边蹲在傅瓷跟前为她擦了眼泪,“我知道你是想抓住苏佑这棵大树,也知道你是为了丰满我的羽翼。只是,这丰满羽翼的方法有许多种,你何苦选这一种?伤你心、也伤我心。”
傅瓷握住了苍玺的手,有些哽咽的问道:“王爷可还记得新婚之夜你与我讲过什么?”
苍玺点了点头。
新婚之夜,苍玺曾告诉傅瓷,日后他会因为拉拢人心纳妾,希望傅瓷做个宽容懂事的妻子。
“此一时、彼一时。本王收回原来的话”,苍玺轻声说道。
傅瓷笑了笑。有他这话,就不枉费自己花了这么多心思来为苍玺周旋。
“这事情是香罗姑姑开解我的。她跟着祖母这么长时间,是见过世面的。并且,姑姑从不插手你我之事,这一回你我便听她一言吧”,傅瓷劝道。
听着傅瓷这话,苍玺陷入沉思。香罗是仇氏身边的人,比他们见识得多。只是,要拿婚事做筹码,苍玺觉得对不起傅瓷。
这女子陪着她走过这么多的风风雨雨,好日子没过一天却要跟人共侍一夫,这委实对她不公平。
“拉拢苏氏的方法有许多,并不非要迎娶苏满霜”,苍玺仍然反对。
“但这是最好、最见效的方法,不是吗?”傅瓷反问道。
听他这话,苍玺哑口无言。
这确实是个不劳而获的好办法!
“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策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王爷是英雄,必要有容人的雅量”,被傅瓷这么一说苍玺倒觉得自己输给了一个小女子。
“再容本王想想”,苍玺说道。
苍玺说完这话后离开了傅瓷的房间去了书房。
他去时,苏子文正在读他桌案上的战国策。
苍玺笑了笑,这孩子果然是个爱读书的。
“师父终于回来了,我的功课全都写完了,请师父过目”,苏子文说着,将方才苍玺给他布置的功课递给了苍玺。苍玺细细的将他递过来的东西看了一遍,继而点了点头。这孩子,的确是个好苗子。好生培养,定是国之栋梁。
“不错”,苍玺夸赞道,随后拿起了方才苏子文读的那本战国策,问道:“这本书,你觉得如何?”
苏子文想了想,“这书中讲述了诸国往事,徒儿虽说是挑着几篇看的,但却觉得十分有趣。”
“有趣?”苍玺问道。
苏子文点了点头,“徒儿很喜欢张仪。一怒诸侯惧,安居天下息!还有商鞅,立木树信,秦国之所以后来者居上,多半是秦王慧眼识珠。”
“你且仔细说说”,苍玺说道。
苏子文偏着小脑袋想了想,说道:“就如同这秦惠文王。彼年,公孙衍与张仪不睦,秦惠文王能从中周旋。当两人水火不融之时,这秦王又能够懂得取舍。这可谓是慧眼识珠。”
听苏子文这话,苍玺若有所思。
眼下,苏佑倘若能为他所用必定会大增羽翼。只是,当真要娶了苏满霜才能拉拢到苏佑吗?
见苍玺不语,苏子文以为自己说的不对,遂而瞪着圆溜溜的小眼睛问道:“师父,徒儿说的不对吗?”
苍玺揉了揉苏子文的头发,“子文很聪明,说的也很对。”
闻言,苏子文冲着他咧嘴笑了笑。
“想来你也倦了,让那位穿红衣服的美人姐姐带着你去园子里转转吧”,苍玺说道。
苏子文应了一声,朝红玉眨了眨眼睛。走到门口,苏子文将肥嘟嘟的小手搭在红玉的纤纤玉手上,红玉正要领着他出门,他却停住了脚步,转身冲着苍玺行了个礼,“师父,徒儿能去找师母玩耍片刻吗?”
“你很喜欢师母?”苍玺问道。
苏子文应了一声,接着说道:“师母生得漂亮,人也贤惠,徒儿自然喜欢。”
苍玺刮了刮苏子文的鼻子,“你师母生的漂亮是真,只是你是如何看到她的贤惠的?”
“这师父就不知道了吧!”苏子文笑了笑,“方才孟言姐姐来给我送瓜果,徒儿与她闲聊了几句。她说,师母为了让师父觉得王府里有家的味道,特地亲手栽种了些树苗花朵。徒儿因此猜测,师母必是个贤惠的。”
闻言,苍玺微愣。随后又摸了摸苏子文的小脑袋,轻声说道:“你且去找师母玩吧。”
苏子文应了一声,朝着苍玺行了个礼之后便要朝门外走。
“等等”,苍玺朝苏子文唤了一声。
苏子文回头,问道:“师父还有何事?”
“你师母今日劳累,你切莫再与她玩闹累着她了”,苍玺吩咐道。
苏子文回给苍玺一个甜甜的笑,“师父放心,徒儿记下了。”
苍玺应了一声,看着苏子文拉着红玉的手一蹦一跳地的出了书房。
看着苏子文的背影,苍玺感慨良多。他不是个悲春伤秋的,但今日听了傅瓷的一番话之后却忍不住多想。平日里,他太过自负,总觉得这世上没有他苍玺办不成的事情,到如今才明白,哪怕说,将来有个朝代取代了承周。百姓们顶多骂几句,到最后他们还是会臣服于心的君主,而后再开始周而复始的生活。
这个世界,没有谁都能继续。
苏子文来到傅瓷的院子里时,傅瓷正在掉眼泪。听孟言说,苏子文来看她时,傅瓷赶紧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才让孟言带着苏子文进来。
“徒儿给师母请安”,苏子文朝着傅瓷行了个礼。
傅瓷赶紧让他起身,招了招手让苏子文到她身边来。
苏子文迈着小短腿跑到傅瓷身边。他看着傅瓷发红的眼眶,以及那若有若无的泪痕,问道:“师母不开心?”
“没有”,傅瓷矢口否定。
“那为何落泪?”苏子文继续问道。
傅瓷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观察能力如此之强,遂而随便扯了个理由说自己因为脚伤的缘故才掉了眼泪。
话说着,孟言端上来了糕点。苏子文拿了块塞进嘴里,直夸好吃。
看着这孩子,傅瓷心里又是一阵难受。嫁到王府这么久,她竟没能给苍玺添个孩子。记忆力,前世里苍玺倒是有儿有女,让人羡煞。
只是,那孩子是苍玺与旁人的。前世无缘,今生勉勉强强向上天偷来这一段缘分,傅瓷委实不敢再奢求什么。
苏子文记得苍玺的嘱托,吃了几块点心喝了杯清茶便离开了傅瓷的房间。看着日头偏西,苏子文去书房跟苍玺告了个别后说着要去找苏满霜。
红玉告诉他,他的姑母已经先行回到了苏府之后主动提出送苏子为回府。苏子文歪着小脑袋应着,仿佛自己被苏满霜抛弃后有点委屈。这一路上,红玉几次开口想告诉苏子文,他的姑母可能会嫁到摄政王府来。但看到苏子文这一蹦一跳的样子,红玉觉得说了也是白说,遂而闭了嘴,将苏子文送到门口便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