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里,苏子文先去给苏佑请了个安,又去问候了他的爹娘,最后才进了苏满霜的房间。
“姑母真不厚道,竟将我一个人留在摄政王府自己先行回来”,苏子文故意撅着小嘴埋怨道。
苏满霜揉了一把苏子文的呆毛,“你如何回来的?”
“红玉姐姐送我回来的”,苏子文说着,又从苏满霜的桌案上拿起一块点心就要往嘴里塞。
“哎,别动!”苏满霜即刻吆喝住苏子文,“这是明日带给玺王爷”,苏满霜说完想了想不太妥当,又补充道:“还有玺王妃的。”
苏子文哭丧着笑脸,委屈的把电信重新放回了盒子里。
看这苏子文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苏满霜接着说道:“等姑母嫁到摄政王府,你想吃什么都给你做。”
“姑母要交给师傅?”苏子文大吃一惊的问道。
苏满霜含羞点了点头后见苏子文这神情,接着问道:“有何不妥吗?”
“不行!”苏子文站起来吆喝道。
“为何不行?”苏满霜提高了声音问道。
“师父说师母是他的妻子,这辈子只宠她一个、爱她一个。师母也全心全意的对师父好,姑母为何要夺人所爱?”苏子文质问道。
夺人所爱?
苏满霜倒是希望能夺人所爱。
今日,她看见苍玺为了傅瓷不惜得罪何初。并且对傅瓷又是搂又是抱的,当真让她羡煞。
见苏满霜不说话,苏子文觉得自己话说重了,遂而拽了拽苏满霜的衣角,轻声说道:“天下好男儿多得是,任凭姑母挑选,为何非要嫁给师父?”
为何非要是苍玺?
这话,苏满霜也问过自己。
第一眼就喜欢上的人,大约很难再放下吧?
从苍玺英雄救美的那一刻起,苏满霜就把这个人悄悄的装在了心里。
今日,苍玺在苏府门口对她们苏家的种种维护又是让苏满霜对这个人多了一份敬重与喜欢。
尽管,她心里也知道,苍玺那日英雄救美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今日对苏家的维护,也不过是因为他祖父苏佑的缘故。
其实,苏满霜自己也清楚。在苍玺心里,没有她一丝一毫的地位。
“你年龄尚许多事情暂时还不明白”,苏满霜说道,接着又侧身对站在一旁伺候的青苑说道:“送小公子回去。”
青苑领了命,带着苏子文出了苏满霜的卧房。
看着苏子文离开,苏满霜才叹了口气。
有些时候,哪里是别人不明白,是自己不愿意看清楚罢了。
第二日清晨,苍玺一如既往的早期练剑。傅瓷没作陪,带着香罗与孟言、孟景在厨房里准备饭菜。
不多时,苍玺刚把剑放下拿着下人递上来的绢帕抹了把汗,就看见苍洱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
“爷,何巡抚带着人来了!”苍玺禀报道。
“何初?”苍玺嘀咕了一声。见苍玺疑惑,苍洱赶紧说道:“定是为了他儿子来向王爷讨债来了。昨日王爷当众拧断了他儿子的手,何巡抚必定怀恨在心啊!”
“我去看看”,苍玺说完,把手中的剑随手扔给了苍洱,自己朝着大厅走去。
看着苍玺独自前往,苍洱急的在原地直跺脚。苍玺虽说是王爷,但来到北番之后却没有实权,如今真的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了!
想着想着,苍洱愈发觉得这件事情得去告诉傅瓷,遂而赶紧跑到厨房。
此时,傅瓷正煮着鱼。看着苍洱进来后,忙洗了把手问道:“这么火急火燎的出什么事了?”
“主子,何巡抚带人来了”,苍洱说道。
闻言,傅瓷微愣。
“何巡抚,何初的爹?”傅瓷问道。
苍洱点了点头,“正是。来了好些人,眼下正在大厅里,王爷刚过去,属下怕出什么事情,特地来告诉主子一声。”
傅瓷不等听苍洱话说完,扯着围裙擦了把手就冲门外跑去。但奈何脚上有伤,傅瓷没跑几步就吃痛。苍洱、香罗反应过来赶紧去追。
因着脚伤的缘故,傅瓷疼的皱眉,“孟言、孟景留在这儿看着饭菜。香罗姑姑与苍洱随我到大厅!”
言罢,香罗与苍洱便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傅瓷朝着大厅走去。快到大厅时,傅瓷突然停住了脚步对苍洱说道:“你快去苏府,请苏佑前辈与苏二小姐速来。就说王爷有难!”
苍洱赶紧应下,即刻就消失在了傅瓷的实现中。
傅瓷赶到时,屋里的氛围十分紧张。
在座的有好几个,傅瓷认识的也就何初与何逸飞父子,剩下应该也是当地的地方官儿,只不过傅瓷没见过罢了。
何初等着苍玺,面色十分不善。何逸飞的右手包扎着,左手一直轻轻扶着右手的绷带,趾高气扬的看着苍玺。
看见傅瓷来之后,何初冷哼了一声,“怎么?王爷、王妃给个交代吧?”
“人是本王打的”,苍玺说道。
闻言,何初与那个未曾见过的官儿对视一眼,那官儿开口说道:“那就请王爷随我往衙门走一趟吧?”
说着,那官儿对着身后的侍卫打了个手势,那些人就要上前来捆着苍玺。
傅瓷赶紧上前,拦着了那些个侍卫,厉声问道:“你是谁?”
那官儿,扬了扬嘴角,“下官贾为民。”
傅瓷讨厌极了此人这谄媚的笑。见傅瓷的神色中都透露着对自己的厌倦,贾为民接着说道:“还请王爷跟下官衙门里走一趟,这事,我们还是公事公办的好。”
闻言,傅瓷恼了。
好一个公事公办!若是真的公事公办起来,恐怕邱晔的地方官儿就所剩无几了吧?
“且慢”,傅瓷说道,“容本王妃问一句,这调戏民女,该当何罪?”
“这”,贾为民支支吾吾的说不上话来,傅瓷瞪了他一眼,贾为民从未见过有那个女子有这样的气魄,遂而有些胆颤的说道:“按我朝律法,打二十大板。”
傅瓷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调戏有夫之妇呢?”
贾为民揩了揩汗,说道:“打四十大板。”
“既然如此,昨日王爷动手是因为何巡抚的儿子调戏本王妃在先,还请贾大人公事公办”,傅瓷说道。
她故意将“公事公办”这四个字加重了声音。
贾为民听她这话,不由心虚。这何逸飞平日里什么作风,他不是不晓得,只是有何初的这层关系在,贾为民每回都给何逸飞行了个方便。
见贾为民不说话,傅瓷接着说道:“怎么?方才贾大人要将我家王爷带走的气势到哪儿去了?”傅瓷瞥了他一眼,接着说道:“莫不是本王妃没给贾大人银两,贾大人不肯审我的案子?”
说到这儿,傅瓷故意冲着香罗说道:“香罗姑姑,去给本王妃取一百两银子来给贾大人权当打点”,说完,接着斜视贾为民说道:“还希望贾大人收了本王妃的银子后能公事公办,切莫让调戏本王妃的登徒子逍遥法外!”
“这”,贾为民支支吾吾的看向何初。何初的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些,方才是怒,此时是难堪。
“王妃莫要顾左右而言他,今日,本官必要一个公道”,何初敛袖说完,又给贾为民使了个眼色。
贾为民挥了挥手,几个侍卫蜂拥而上。不等那些人近身,就听见有人喊道:“谁敢!”
说这话的正是苏佑。
看到苏佑一行人来,傅瓷心里一喜。在大人这件事情上毕竟是苍玺理亏,这一点他们无从反驳。
“何大人,别来无恙啊”,苏佑没好气的说道。
何初对苏佑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忌惮。苏佑是功臣又上了年纪,若是把他怎么样了倒是真的不好交代。况且,此人在邱晔的威望颇高,何初对他还是心存几分忌惮的。
“不知苏老爷大驾来摄政王府所谓何事?”何初笑道。
“昨日,有人在老夫的门前闹事,听闻那人被老夫的贤婿教训了一番,没想到今日何大人就找上了他的麻烦”,苏佑说道。
闻言,何初一行人的脸色变得十分难堪。苏佑这话,是说何逸飞闹事在先。
“你胡说!苏满霜怎么会嫁给他?”何逸飞率先站出来说道。
“飞儿”,何初低声唤了他一句,何逸飞才收敛了些。
“摄政王与小女早已结亲,昨日何巡抚的爱子抬着花轿去我门前抢亲,还请何巡抚与贾大人能给个公道”,苏佑说完这话便不再看这两人。
闻言,何初敛袖冷哼了声,但话说道这个份儿上,自然是何逸飞抢亲理亏。
想到这儿,何初换了副笑脸,说道:“犬子不知道王爷与苏家已经结亲,冒昧提亲还请见谅。”言罢,还不忘侧头对何逸飞说道:“还不快向王爷与苏老爷请罪?”
何逸飞看在自己老子的份上,勉勉强强的苍玺行了个礼。
“既然如此,我等也就不打搅了”,说罢,何初就要带着人走。
“且慢”,傅瓷喊道。
被她这么一喊,众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傅瓷身上,“还请贾大人给本王妃一个公道。”
听傅瓷这么一说,贾为民有些不知所措。
见他不语,傅瓷接着说道:“莫非贾大人想让本王妃与侧妃妹妹被这贼人调戏还忍气吞声?今儿个若是贾大人不给本王妃一个交代,我即刻修书一封送回金陵,请太后姑母为本王妃做主。”
傅瓷话说道这个份儿上,贾为民早已经吓得哆哆嗦嗦的不敢表态。
何初在一旁也是满脸愁容。
他没想到,这摄政王妃是个厉害的。胆识还有口舌上的功夫,一点儿都不逊色于苍玺。
“怎么?贾大人这是想让本王妃修书一封了?来人,笔墨伺候”,傅瓷喊道。
“且慢”,何初冲着傅瓷拱手一揖,“方才之事多有得罪。还请王妃看在犬子右手已断的份儿上饶他此回,下官回去定当对他严加管教。”
听何初这么说,傅瓷仍不觉解气。见她无动于衷,何初只好转身向苍玺拱手说道:“还请王爷劝劝王妃,饶犬子此回。”
苍玺没理会何初。
见众人都不松口,何初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何逸飞。
“来人,将少爷绑了送到衙门,公事公办!”
何初说完这话后也没给苍玺、傅瓷行礼便离开了摄政王府。
其余的人跟在他后面,何逸飞在叫唤,但却没人敢给他松绑。
众人走后,苍玺才冲着苏佑行了个礼,“今日之事,多谢前辈仗义执言。”
苏佑摆了摆手,对苍玺说道:“我有话要与王爷说,还请王爷移步。”
苍玺迟疑片刻后,傅瓷握了握他的手,苍玺才说道:“前辈这边请。”
苍玺引着苏佑来到了自己的书房,并且将左右都屏退。
“此处无人来,前辈有话请讲”,苍玺说道。
“老夫知道,霜儿嫁入王府是王妃的主意。但是,老夫就这么一个爱女,不求王爷能宠之、爱之,但求王爷能惜之、怜之”,苏佑这话说的十分诚恳,一时之间让苍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见苍玺不语,苏佑接着说道:“老夫知道,王爷、王妃琴瑟和鸣,心里定是容不下其他女子的。但是,霜儿执意要嫁,老夫也无可奈何。”
说着,苏佑叹了口气。苍玺看着苏佑这副模样,扯了扯嘴角,片刻后才说道:“前辈既然这么说,苍玺也想对前辈说出肺腑之言。我虽是个王爷,如今却被困在这邱晔。说是来这边督查,手上却无半分实权。日后回朝堂,必然还会受天子要挟,您真的愿意您的女儿跟着我担惊受怕?”
“我这一辈子,前半生拼在朝堂、拼在沙场,自然知晓朝堂是个吃人的地方。不过”,苏佑顿了顿,目光炽热的看了苍玺片刻后,拱手一揖说道:“王爷有扭转乾坤之力,此等困苦不过是孟夫子口中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罢了。”
听他这么说,苍玺愈发觉得苏佑是个能屈能伸的大丈夫。
领兵作战者,文臣不敢、武将不能。文臣大多数只会些纸上谈兵的功夫,武将多有匹夫之勇却是有勇无谋。像苏佑这样的,既熟读圣贤、通晓兵法的,少之又少。
之所以有这样的情况,主要是这些年,先帝与新帝在文武选拔人才时,分的过于细致。选上来的武状元多莽夫,文状元多书呆子。
“前辈既然信我,苍玺必定尽全力而为”,苍玺拱手说道。
苏佑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霜儿的生母死得早,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我今日希望王爷能给老夫吃颗定心丸,让老夫觉得霜儿的眼光没错。”
苍玺应了一声,冲着苏佑拱手说道:“本王保证,有我苍玺一日,便不叫二小姐受苦。”
这大约是苍玺唯一能许给苏满霜的了。
宠与爱这东西,他既然全心全意的给了傅瓷,便不会再给第二人。更何况,与苏满霜这段姻缘来的突然,苍玺也站在一个被动的局面上,让他骤然接受,委实是在为难他。
苏佑闻言,叹了口气。按理说,有这话他该满足了。
只是,为人父母,总希望给自己的儿女这世上最好的。
“那老夫就多谢王爷了!”苏佑说完后又补充道:“王爷放心,日后能用到我苏佑之时,我义不容辞。”
这算是一颗定心丸吗?苍玺想着。
他没料想苏佑会因为苏满霜的婚事站在他这一边。先前几次,他想要拉拢苏佑,却通通都被苏佑回绝。如今,因为苏满霜,这位老者竟然能退让到这个地步。看样子,苏佑果然是慈父心肠。
事情说完后,苏佑离开了书房,与苏满霜一道回了家。
送走了这两人后,傅瓷与香罗即刻去了书房。
书房里,苍玺面朝着墙上挂着的山水画发呆。傅瓷进门后,没打扰苍玺,而是一个人在小桌子前泡起了功夫茶。
半晌之后,苍玺才转过身来,问道:“瓷儿当真觉得这是一桩值得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