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码头石阶处有了要过河的人和一早起来洗衣服、挑水的人,他们看到了河中正往自己所在处游来的陈随心。
一位来河边洗一家人昨天换下的衣服的四十来岁知性妇女说:“我说怎么这河边放着洗好的衣服和肥皂,还有拖鞋,人倒是放心的去玩水了,真是的,也不怕丢了。”
一位要过河的五十来岁男人说道:“如今这天下不知怎么了,听人说,省城江中市大白天的就有漂亮姑娘被‘水老倌’(江中市对流氓混混的称呼)糟踏了,扒手特别多,还敢抢,不给就杀人。”
“是啊,我也听说了,大都是那班没考上大学没工作的回城知青干的,他们一帮帮的,警察局拿他们都没办法。”另一位洗衣服的三十许清秀少妇说。
“迟早他们要遭报应的。”一位老大爷气愤地说道。
“就是可惜了那些被他们祸害了的人啊!怎么会这样呢?”一位来河边挑水的四十多岁男子感叹道。
“你们看,他手里的是什么?”一直比较注意陈随心动静的知性妇女突然说道。
听到知性妇女的叫嚷声,大家向将游近岸边的陈随心看去,觉得他游得很别扭,仔细看是手中捧着一大团东西,当距离越来越近时,挑水的男子叫道:“是脚鱼,两只脚鱼!他怎么捉到的?”
“是陈随心!陈书记家的。”知性妇女认出了陈随心。她叫薛桂娥,塘湾公社中学的化学老师,与陈随心老妈杨扬是同事,随心的男同学聂群的母亲,她丈夫是塘湾公社中学的副校长聂科名。塘湾中学全部是初中班级,在昨天也开始放暑假了。这里大家讲的同学,是专指同班同学,否则就讲“同级同学”或“其它班的同学”、“同校同学”了。
“这小子有本事啊!”挑水男子感叹道,他叫莫有生,陈卧东的同事、区里的财务干部,是随心的男同学莫放明的父亲。
在岸边的人都停止了自己的动作,看陈随心手捧着甲鱼游近,一边打量他手中大小不一的两只甲鱼。
那位老大爷估计着说道:“这脚鱼怕有五、六斤重吧?”
“我看最少都有六斤重,好久没看到脚鱼了。”三十许少妇说,她叫李杏芝,区供销社会计。街道上不认识陈随心的人太少,特别是单位上的人。
陈随心看到岸上的人都看着自己,知道被看热闹是跑不了的了,同时也看清楚了几张很熟悉的面孔,脑海中也浮现出他们老年时的模样,陈随心不由地想,这也是另类的沧海桑田吧,自己一定要适应,要习以为常啊。
陈随心游近码头,停下泳姿,脚一沉踩上了水下石阶,水深只淹到胸脯,轻甩一下头,探头在手臂上擦了下眼帘上的水珠,脸上带着阳光般的微笑面对岸上看着自己的众人,招呼道:“薛阿姨,李阿姨,莫叔叔,早上好啊,这么早就忙上了,聂群、莫放明还没起床吧。”一边上岸,一边又向其他几位不认识但又有些面熟的人微笑点头招呼。
随心注意到了一个细节,打招呼用的是家乡话,也可能是两世记忆融合后的自然反应,因为在后世,大学毕业工作后的随心回家时一般是讲普通话的。
“随心,你怎么一大早就来游泳了?还捉到了脚鱼。”薛桂娥问出了在场众人心中的疑虑。
陈随心走到了岸上,将两只甲鱼腹朝天在地上放好,甲鱼四脚乱伸,头伸出来使劲乱拱想翻身,但它是翻不了身的。陈随心边做事,边回答道:“我昨晚肚子痛住医院了,没洗澡,病一好就马上来洗澡了,这脚鱼是我正好遇上了。”陈随心一口家乡话,没带上一点普遍话,家乡俗称的打官腔。
陈随心还光赤着上身,就走到放洗干净的衣服处准备穿上湿衣服。众人眼光落在他的身上,不由得打量他颀长匀称、皮肤白皙光洁的身材,加上他脸形俊秀,柳叶似的眉毛,漆黑晶瞳熠熠有神,黑黑的小分头湿发贴在宽广的额头上,分明是个俊美小后生。
那老大爷打量着陈随心称赞道:“这小后生长的真不错,个子高大,样子比一般大姑娘都强。”
听到老大爷这句话,李杏芝瞄着随心,笑道:“陈随心长得跟他妹妹很像,他妹妹可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她丈夫张学兵是塘湾公社的干部。
老大爷也笑道:“常听人讲,塘湾有不少秀气的小姑娘,能选出几个秀女。”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
莫有生笑道:“陈书记和杨老师的后代,肯定是不错的。”他是区里的财务干部,儿子莫放明与陈随心同学,自然知道区高官一家人的情况。
这时的随心只能让别人鉴赏评品。别人对自己知根知底,自己是小字辈,让你没脾气,还得恭敬谦虚地听着,现在唯一能做的是赶紧穿上衣服。随心赶忙把衣服穿好穿上鞋,将肥皂装到衬衣胸前口袋里,反正身上衣服在换下后还得清洗,手要空出来拿甲鱼。
陈随心正要把甲鱼象在水中一样扣上拿走,只听李杏芝问道:“陈随心,你这脚鱼卖不卖?我想买一只。”
陈随心听到李杏芝这一问,心里一下犯了难,想卖又不想卖。自己重生归来,知道这个时候物质很匮乏,同时大家工资水平也低,一个青工每月工资才34.5元,早参加几年工作的也不过每月四十来元,陈随心母亲工资每月也只有54元,而参加工作时间已有了19年,父亲也不过87元的每月工资,还算高工资了,一家每月有一百多元的收入,这很让如今的人羡慕。不过平均物价也低,现今的一元钱购买力相当于后世的无数番,总之物质不丰富。
这时候赚钱的渠道十分稀少,虽然79年解禁了农村工商业,但当个体户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考虑的出路,还可能被当作“投机倒把”分子挨整,人们一般还是希望有个单位有个体面的工作,要不然当初怎么当“万元户”的人大都是劳改释放犯和失业人员呢!
随心想,李杏芝要买甲鱼,这倒是让自己找到了挣钱的渠道,自己已能在水中呆较长时间,以后继续修炼红砂手,壮大丹田内气团,是有把握再捉到甲鱼和鱼类的,但为了庆祝一下自己的奇遇和孝敬一下父母,就不想卖掉一只,于是随心犹豫地问道:“李阿姨,你要的急吗?”
李杏芝一听陈随心的问话,心中一喜,忙道:“是啊,我早就想买脚鱼了,一直没碰到。我家老张身体有些弱,医生说要炖几只脚鱼吃,我真想买几只。”
旁边薛桂娥笑对李杏芝说道:“李杏芝,看不出你家张学兵身体不行啊,这脚鱼比鱼可贵多了,你还真舍得花钱啊。”
陈随心可不知道现在这鱼和甲鱼的时价,见机忙问道:“薛阿姨,这鱼和脚鱼卖多少钱一斤啊?”
薛桂娥看一眼李杏芝,回答随心道:“鱼比猪肉便宜,猪肉九角六分一斤,草鱼、鲢鱼是六角一斤,鲤鱼六角五分一斤,脚鱼我见别人卖的是二元二角一斤。我说啊,人家杏芝对她家那位好着呢!”
听薛桂娥这么一说,一般人家还真吃不起,六斤重就要花13.20元,李杏芝听了脸上也是一犹豫,但随即便说:“这不没办法嘛,有病就得治啊,不然小病就变成大病了。陈随心,你按六斤给我只小的,行不行?”
听李杏芝这么一说,随心只能心里苦笑了,到这份上,不卖就不近人情了,于是对李杏芝微笑道:“行啊,你李阿姨要买,能不行吗?你拿那只大的吧!”
大家见陈随心这么大方随意,不由都对他大生好感,这年代,一两块钱就是一家一天的基本生活费了,那只大甲鱼明显不止六斤重,李杏芝可占了便宜。李杏芝见陈随心同意卖了,忙掏钱出来数给陈随心。随心随手接过李杏芝递来的纸币,是一张拾元,一张贰元,一张一元,一张贰角,共四张,揣到裤兜里,指着那只大了一圈的甲鱼对李杏芝说:“李阿姨,你把它放上面一些,靠水近了容易跑。”
等李杏芝将甲鱼搬到远处后,随心也弯腰抓起甲鱼,和众人告别,这时天已经大亮,是早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