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半个月的样子就要到大年夜了，而京中今年的第一场雪也在安静的深夜悄悄到来。

留阁卧房的侧窗正对着一个小湖，里面种的荷花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一些干枯的荷秆。雪下了一整夜之后，湖面结了厚厚的冰，湖的四周还有积雪。

红叶晨起时习惯地打开窗户，猝不及防被飘进来的雪花糊了一脸，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外面的样子，就不得不将窗户重新关上。尽管如此，她心里依然泛起一阵快乐，仅仅因为外面下了一场将天地都覆盖了的大雪。

“小琪。”

红叶兴奋地叫了一声，不一会儿小琪便从门外走了进来，毋庸置疑的是随着开门的动作，屋内立马飘进来很多雪花，连小琪头顶上都是。

“姑娘，外面下雪了。”小琪一边走进去，一边高兴地说。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吧？”

“是呀，这雪下得可大了，才一晚上的功夫，外面都已经被雪铺满了。我今早从厨房过来时，踩着雪走的脚印都好深呢。”

“等会儿用完早膳，你陪我出去看看吧。”

红叶已经迫不及待去接触这四季里最神奇的存在，那能够让整个天地立马安静下来的存在，让人心也立马平静的存在。

当然，让红叶感到心情舒畅的原因不止于此，重要的是前几天赵罟终于从那件事里全身而退的消息。虽说她有一段时间没见到赵罟了，即使那件事完结后也是，但她一点不介意，她知道赵罟很忙，也很感激因为赵罟而得到了这样平静的生活。

“殿下今日在府里吗？”

不知怎么的，红叶看到这漫天的雪，没由来地就想见到赵罟。

“在的，昨日就回来了，殿下说今日晚一些会过来看姑娘。”

“那我们过去吧，顺便我也想到处看看。”

用过早膳后，小琪给红叶拿了件带帽子的披风，两人打了一把伞就出门去了。一踏进雪地里，红叶全身心都放松了，她忍不住笑，也忍不住跑了起来，像个孩子一样。她戴着帽子就往前跑，小琪撑着伞没跟上，两人就这样你追我赶地走在冰天雪地里。

“姑娘，你跑慢点，伞！”小琪气喘吁吁地说。

“不碍事的，我戴了帽子，而且这种在雪地里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跑起来的感觉真的很好，小琪你把伞收了，也来试一下。”红叶这个时候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的模样，这个时候的她是如此地真实、如此地简单快乐。

小琪见红叶如此高兴，她也就听话将伞收了，两人在一路上开开心心地头顶落下的雪，脚踩地上的雪，向着赵罟所在的杏宇轩而去。

红叶和小琪两人兴奋过头了，走路也尽往积雪深的地方去，导致走到一半的时候才发现鞋子湿了。于是，红叶一人继续往前走，小琪又转回去拿新的鞋子。

红叶虽然很少去杏宇轩，但去那里的路还知道，她依稀记得要经过一片种了梅花的园子，索性去看看那里的梅花开没开。

红叶带着期待的心情去，果然见白雪覆盖下点点嫣红，她小心翼翼地折了几枝，轻轻抖了抖上面的雪，抱着几枝梅花不一会儿就到了杏玉轩的门外。平时赵罟在里面安静地看书，她很少会打扰他，她习惯性地在门口停歇了一会儿，可正要敲门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

“你怎么过来了？”赵罟先是惊讶，然后见下面雪下的大，便立马将红叶拉进屋去，顺手关了门。

“下雪了，我想来看看你。”红叶站定后才想起自己怀中的梅花，“这个我给你插上吧，来的路上顺便去了一趟种梅花的园子。”

“这么大雪，何必亲自跑一趟，小琪没和你说我今日会过去留阁吗？”

“就是因为下雪，我才特别想见到你，所以就这样过来了。”

“也不打把伞，看你这一身的雪。”赵罟将红叶头上、身上的雪掸去，然后替她解了披风挂在一旁，屋内生了炭火，比屋外暖和许多。

“小琪怎么没和你一起？”

“她回去拿鞋子了。”红叶有些不好意思，都是因为她突然像小孩子一般的行径才导致两人的鞋子都湿透了。

赵罟这才发现红叶进来还留了脚印，便知她的鞋是湿透了，于是想让红叶坐下来将鞋脱了，可红叶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你再多穿会儿，感冒了可别怪我。”

红叶只得红着脸坐了下来，她原本想自己脱，可她刚坐下，赵罟就蹲了下来，毫不犹豫地帮她把两只鞋子都脱了。红叶的脚冻的红了，触到赵罟暖和的手时显得很是冰凉。赵罟拿来毛巾轻轻地将她的脚擦干，然后又换了毛巾捂住她的脚，捂了好一会儿才放开。红叶没想到他会如此耐心地为她做这些，尽管此刻她还是有些冷，但是赵罟的一举一动让她心里暖和，仿佛燃烧着的火焰。

红叶如此想着，赵罟又一把将她抱上了暖榻，并拉了一旁的被子给她盖上。

“你先这样坐会儿，等小琪将鞋送来。”

红叶点了点头。又突然想到刚才赵罟似乎是要出门，便问道：

“你是不是有事要忙？”

“原本打算去找你。对了，你饿不饿？”

红叶摇了摇头。

“要是需要什么便告诉我，我让明锐去安排。”

不一会儿小琪便将红叶的鞋子拿来，而她自己也已经在来的时候换了一双。

“你的鞋子没湿？”赵罟疑地问道。

“回殿下，这次我挑的雪浅的地方下脚，完全无碍。”

赵罟意味深长地转过头去看着红叶，见她羞红了脸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忍不住笑了。红叶穿了鞋子后就不好再继续坐在暖榻上，赵罟坐在桌前看书，便示意她坐到他旁边去。

“你要看书的话那边架上的尽管拿来看。”

赵罟说完又继续翻看手里的书，红叶起身去那边的书架里随手拿了一本又坐回到赵罟身边。不知怎么的，从十堰城回来后，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了些微妙的变化：赵罟对她不似那时的“放肆”，而她对他也极尽客气和敬重，那种自然而然的情意倒使得两人之间多了点儿尴尬。她以为是时间的问题。

红叶其实无心看书，换作平时她倒是乐意去看书，如今坐在赵罟身边她却静不下心来。即使表面上她不说一句话，但心里一直在想着前段时间发生的事，不得不猜想为了解决这件事赵罟耗费了多少精神。她这样想着，不由自主看向赵罟的侧脸，手也神不知鬼不觉地伸过去抚上了他的脸颊。

“怎么了？”

红叶被赵罟这轻柔的声音唤回了理智，慌忙收回了手，微笑着解释道：

“没什么，我看看我是不是还冷。”然后她又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已经不那么冷了。”

然后，两人便安安静静地看着各自手上的书。窗外的雪依旧下的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