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

“姑娘，王先生刚才让我带话给你。”小琪一边帮红叶梳头，一边说。

“他说了什么？”

“他只说了两个字："成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红叶当然明白王文新的意思，现在皇上病好了，赵罟也就能在西北安心对付羌人了。

她想起此刻落雨的处境，猜测她此刻不会太好过。可她没有别的选择，既然选择了站在赵罟这边，她只能这样做。

她拿出赵罟留给她的玉佩，在手里摩挲着，抬头看到镜子里的小琪在笑，她有点不好意思，慌张将玉佩收起来，却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铜镜，镜子眼看着就掉了下去。

在红叶身后的小琪迅速上前，弯腰伸手，十分准确地在半空中将镜子牢牢抓住，然后让镜子完整无缺地回到了桌上。

红叶反应过来的时候，铜镜已经被小琪放回桌上了，她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小琪，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来没发生的样子，小琪又若无其事地回去继续给她梳头。

“小琪，你是不是会功夫？”红叶直觉。

“会一点。”小琪毫不掩饰地回答。

“那你……怎么我这么久都没发现。”

“太子府的女眷几乎都会一些，不过殿下不让我们轻易显露出来，怕有心人借此生事。”

“原来是这样。”

红叶知道男子习武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女子会功夫的确实很少，一想到自己身边就有个会功夫的女子，她竟然有点兴奋，打从心里觉得小琪很厉害。

“小琪，那你有没有擅长的武器？比如刀剑或者一些暗器。”

“我用剑比较多，不过弓箭也会一点，就是不怎么射得准。”

听小琪这样说，红叶就更兴奋了，现在她内心有个冲动，不断刺激着她。

“小琪，我想我可不可以……”

红叶转过身去，直直地看着小琪，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倒是小琪一脸迷茫。

“你可不可以也教教我呀？”

“姑娘想学武？”

“嗯，我想要是我也会一点，万一遇上危险，我能少拖你们点后腿嘛。”

“可是，习武很辛苦的，殿下一定也不想让你受苦。你放心吧，有殿下在，有我们在，没事儿的。”

“可我也不想成为一个累赘，我也想能帮到一点忙。求你了，小琪，你就教教我吧。”

“那好吧。”

“谢谢你小琪，那之后就辛苦你啦。”

小琪刚开始准备教红叶用剑，在一番试探后就发现红叶根本不是用剑的料，或者更确切地说她不是习武的料。红叶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没有舞蹈天分，连功夫也不适合学。舞蹈还有从小到大的这十几年慢慢学，如今到了这个年龄，看来学习功夫是无望了。可红叶就是舍不得放弃，总想着万一明天就好了呢。到最后，实在不行了，红叶才将目标转向了弓箭。

“学这个是不是不用太多基础，只要能射中目标就行了吧？”

小琪想了想，觉得红叶说的也对，便教了她弓箭。结果红叶倒是很适合学弓箭，才没多久的时间，她就能做到十发九中，不得不说她的眼力和拉弓的准确性很不错。

后来，小琪开始让红叶练习拉弓的力量和速度。力量可以让箭射得更远，长久地拉弓也会消耗大量体力，而速度则是在面对众多目标时的必要，在速度加快的同时也对射箭的准确性有了更高的要求，如此练习下来，红叶也确实吃了不少苦头。

刚开始练习的那段时间，红叶每次早上起来两只手臂都酸痛不已，吃饭拿筷子的时候手都会发抖，小琪有些看不过去，就劝她不要再练了，她却笑着说没什么，一有时间就背着弓箭去练习。

这样的苦是她自愿选择的，所以她并不觉得苦，因为心里有目标，有期盼，自己练习的时候也充满了斗志。和她从小练舞的经历完全不同，练舞不是她自愿，而且是被迫，那时前方的黑暗笼罩着她，她什么也看不见，那样的苦才是真的痛苦。

几日后，她正在竹林练习，箭刚射中远处的靶子，小琪就急匆匆跑来将她叫了回去。她问小琪发生了什么事，小琪也不明说，只说外面不安全，让她不要再单独外出。自从那日之后，太子府内的氛围怪怪的，红叶问他们，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她突然有点担心起赵罟来，她也不知这担忧从何而来。

赵罟坠崖而亡的消息传到了京中，刚重病痊愈的皇上听到后大受打击，一时难以接受这个噩耗。在知道赵邺趁着他生病期间，擅自做主将赵罟派去西北时，他也有心问罪赵邺，但自己病重没有心力去管，想着也是一次砺炼赵罟的机会，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他追悔莫及，生气悲伤，就想把这一切归咎于赵邺。

赵邺得知此消息当然是高兴的，只是他没想到赵炎竟然奇迹般地好了，这下他不得不绞尽脑汁考虑怎么应付过去。

梁铁松被召回京中，因为他是此次拿回压喇和邯?的功臣之一，皇上当然对他进行了嘉奖。而赵罟坠崖的消息也是他向皇上说的，他告诉皇上在对抗羌人的过程中，赵罟和沈丘之坠崖而亡，李栩和沈述等人下落不明。

就在皇上准备责罚赵邺的时候，梁铁松开口为赵邺求了情，他表面上说能拿回失掉的两城都是因为赵罟指挥有方，实际是想表达在派遣赵罟去西北的这件事情上，赵邺是对的。所以，皇上最终也没有重罚赵邺，只是罚他在邺王府思过半月，期间不得出府，也不得与任何人见面。

如此，赵邺虽没能成功登上皇位，但他离他的目标也算又近了一大步。如今赵罟不在了，纵观所有皇子皇孙，再没有人能比他更配的上太子之位，入主东宫只是时间问题。这半个月于他而言，倒是个停下来思考今后的计划的不错的时间。

王文新收到李栩传来的密信，得知赵罟坠崖的事实，但他和李栩一样不相信赵罟真的死了。关于李栩他们在西北所经历的一切，他也从中知晓，此刻却并不着急揭穿梁铁松等人的阴谋。李栩带人还在到处寻找赵罟和沈丘之，只要他们那里没有消息，太子府就还是要和以前一样，做该做的事，把握时间，绝对不先自乱阵脚。

这件事他原本不想让红叶知道，但为了让那些人相信太子府从此萧瑟下去，他不得不让全府上下表现出悲伤的样子，如此他也不知道还能瞒红叶多久，尽管他吩咐了所有人不能将此事告诉她。

红叶真的再受不了全府上下就只有她一人觉得莫名其妙的日子，就趁着小琪不注意，从后院的竹林偷偷跑出了太子府，想着去外面也许能听到些什么。

出了太子府，她假意去听戏，上了一个戏楼，坐在人群中间，心思一点也没在听戏上。突然从楼下上来两个人，一边走路一边说话，经过红叶旁边的时候，嘴里说着“四王爷最有资格做太子”的话。红叶觉得这话蹊跷，心里着急，也顾不得许多，便大声问那两人：

“太子殿下还在西北对抗羌人，你们怎么敢公然说出这样的话？”

那两人面对红叶厉声质问也不生气，反倒笑了起来：

“姑娘许是足不出户久了吧，你还不知道太子已经在西北与羌人对战时坠崖身亡了吧，如今太子之位空虚，我俩谈论如此也不算大胆之行。”

那人的话犹如晴天霹雳，让红叶一下子呆愣住，她在心里不断摇头，她想眼前这两人一定在说谎。到后来，她迷迷糊糊走回了太子府，又觉得那人说的话也模糊起来，仿佛是她做了一个梦，那只是她那个噩梦中那些人的玩笑。

一回到府中，红叶就急匆匆地跑去见王文新，王文新看见红叶着急的样子，就知道红叶为了什么事情而来。

“他们说的不是真的，殿下还好好地在西北对不对？”

“殿下会没事的。”

“可是他们怎么敢那样确定他出事了？”

“那是他们的阴谋，他们巴不得是这样的结果。李栩来信说谁也没有见到殿下，殿下一定还活着，李栩他们在找他，殿下一定能平安回来的。”

红叶无话可说，就是知道赵罟坠崖的事情是事实，她也难以接受。她怕最终等待她的是她害怕的那个结果。

从王文新那里离开后，红叶没有回留阁，小琪还在到处找她。后来，小琪在竹林里找到了红叶，当时红叶坐在地上，背靠着两棵青翠的竹子，眼睛呆呆地看着前方，那里空无一物。小琪扶她回去，她顺着起身来，仿佛一具行尸走肉，什么时候回到留阁的她都没注意。

那一夜安静地可怕，红叶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出现赵罟的脸庞。半夜的时候，红叶在被泪湿的枕头上睡去，没睡一会儿便又被噩梦惊醒，梦中赵罟掉落山崖，他口中一直喊着红叶的名字，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那声音还回荡在山中。

这一夜，红叶的眼睛再没有闭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