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Chapter 14 姣婆遇上脂粉客(1 / 1)柏青丶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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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瑜想往下问,黄德权接到了一条手机短信,只看了一眼,脸色哗变,撂下一句‘中午请我吃饭再说’,便转身走开,也不管她是否拒绝。

临近中午,约上阿珊,不想她竟有些忸怩,李子瑜思量着她大概也是对黄德权提不起什么兴趣,对她好生劝解,念在免费午餐之上,才半推半就地一同前往,步行至街口,远远地就瞧见杵在树荫下候着的小黄,一阵微风拂过,那一头油光锃亮的长发愈加地蓬乱,啪嗒啪嗒地,悉数全盖落在他的脸庞。

他朝两人招了招手,扬了扬唇角,笑得意气风发,手落下时挽了个花,并起五指,翩翩然地,往后捋一下头发。

李子瑜其实挺讨厌他那过分的自信,尤其地欠揍,阿珊三步并两步走,快她一脚过去,扳住小黄的肩胛,电光火石间,照其腹部来一个迅雷膝顶,小黄当即唇舌外翻,唾沫横飞,他闷哼一声,捂住肚脐跪下去,头磕在地面,呢喃呻吟,好一阵子才缓过劲。

“你下手也太狠了点吧。”

阿珊十分罕见地涨红了脸,令李子瑜吃惊。

她咬了咬下唇,不满地说:“谁让你在街上胡乱抛媚眼的。”

“冤枉,我纯粹就是跟你俩打招呼。”小黄一阵苦笑,站起来迎上来,说,“走,我们下馆子再说。”

下馆子名不副实,饭面上盖两片青菜和一个生煎鸡蛋,桌上搁两瓶雪碧,主人家就自诩为慷慨解囊、大方优待了。

一个字,抠。

让打菜的师傅往饭里多浇了一些猪脚酱汁,李子瑜又在桌面拿过铝壶,扒了满满的两勺葱花,朝碗里仔细地颠了颠,搅拌一下,再入口。

旁侧的小黄将雪碧抵住桌沿角,蓄力便轻易磕开了,给李子瑜和白靖珊一人递了一瓶,一边吃,一边讲着冷笑话。

“包拯连夜提审犯人,由于牵连甚多,事关重大,嘱咐展昭:一会看我脸色行事。”

阿珊笑得花枝乱颤。

“还有吗?”

“有三人,德国人、美国人和日本人,三人都热爱旅游,结伴往原始森林去,不慎闯入部落里,还偷看了族长女儿沐浴,被抓起来,族长逐个问话,问德国人:想死还是想活,德国人自然是回答想活,然后被拉到一边打五十下,族长又问美国人同样的问题,美国人也说想活,被拉下去一百下,轮到日本人,他心想,多痛呀,说不定‘死’是转机,于是他毅然回答:想死!族长淡然地说:拖下去,打到死为止!”

我一嘴的饭险些对他喷出,阿珊则啐他不正经。

“对了,工会主席的事是不是真的?”阿珊突然停下筷子,问。

李子瑜觉得奇怪,说:“怎么阿珊你也知道呀。”

“早上便得知,中午就都传开了,在公司不算什么新鲜事了。”

黄德权低着头,将煎鸡蛋一分为二,捡起一块塞进嘴里,说:“当然是真的,确切地说,很可能会跟新的总经理文秘,同期赴任。”

“那部门调整,以及福利缩减的消息,也可靠?”李子瑜问。

“应该八九不离十吧,具体调整方案还没出,等总部安排,我估摸着咱们部门战斗在业务一线,再怎么样也不该有大的变动,至于福利,工会主席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明面上帮员工,实际肯定会是与我等周旋,一番苦口婆心的怂恿,见缝插针地替公司解释这里难,那里不容易,所以我们必须得有对策。”

“对策?”

黄德权忽然一笑,眸光霎时聚拢:“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古人苏秦、张仪师承鬼谷子,知天下大势,凭三寸不烂之舌,游说诸国,晓之利害攸关,得以促成合纵连横,同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们必须要连成统一战线,策划部、工程部、设计部、行政部,还有财务部,几个部门的同事之间初步已达成了攻守同盟,均已表态,坚决不让步,奋起捍卫我们共同的利益,我们准备向即将到来的工会主席联名写一封抗议信,内容须不卑不亢,宠辱不惊。”

“几个部门的人,一个早上就被你撺掇起来了?”

李子瑜表示讶异。

“什么叫撺掇。”黄德权咳嗽一声,郑重其事,说,“这叫人民群众的力量,一呼百应。”

“那你信写好了?”

他突然手往李子瑜肩上一搭,神情肃穆。

“党始终挂念着的,就是像子瑜这样潜伏在敌特阵营里默默奉献的好同志,现在正式吸纳你为预备役行动队队员,授予你先进班红旗手,李子瑜同志,你字正腔圆,才思敏学,才华不可辱没呀。”

李子瑜打掉他的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可别,这得罪人的差事。”

“这叫哪里的话,子瑜同志长得珠圆玉润的,面相好,一瞧便是个旺夫相,这怎么可能得罪人。”

黄德权一面讲,一面弓腰,彷如逗孩子似的,作势要掐李子瑜脸颊,猥亵极了,哪能轻易让他糊弄了,李子瑜侧身避过,鄙夷地轻念一声‘滚’。

“别别别,要不这样吧,你只负责草拟内容就好,面圣的事情,由我们来做呈批,顶多,回头请你吃大餐。”他拿她实在没辙了,偏偏有求于人,筷尖朝天一指,紧跟一句,道,“放心,这次铁定是,人均消费八十起。”

“果真?”

“果真!”

李子瑜也不拖沓,竖起二指上下倒悬,黄德权双目微阖,心底作一番胶着的思想挣扎,良久,如刀割石锯般点一点头,手攥空拳,说:“成,两顿就两顿。”

她当真记住了,心底小算盘一拨弄,思虑这执笔究竟只是躲在幕后,犯不上能开罪谁,黄德权也不似唬她,姑且可信他一回,既已答应,她反倒是没有推诿的必要了,心里至少是一宽,应承下来,再问一些细节的方面,黄德权却叼着吸管,两肩一耸,双手一摊,一问,三不知。

“你这甩手掌柜当的,连即将上任的工会主席姓甚名谁,体态如何,曾经位居何职都不知,那请问如何切入,难不成通篇跟他谈谈理想,聊聊国政?”李子瑜不禁有些火大。

“没人见过,谁知道呢。”黄德权斟一杯茶水,自顾自饮时,被李子瑜那无故的狞笑吓得噎住,揩一揩,连忙说,“我想呐,只需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酌情考虑,相机行书就好了。”

“说得倒是轻巧。”李子瑜顿一顿,“这事情办妥当了可要记得请大伙吃饭。”

黄德权并拢二指,指腹摩挲一遍脸颊,蹭下一道锃亮的油光,朝外一挥致礼,他咧开嘴,冲着李子瑜一笑,唇角褶皱绽到了底,露出一口大白牙,牙缝上还嵌着一截碎屑的菜籽,垂尾一段迎风招摆。

她赶忙住嘴,不敢再多费口舌,低下头去吃饭,手机忽地震动一下,她拿起来一瞧,是夕月发来的微信,说晚上见面,蕊儿那边她已经通知了。

李子瑜本想回讯息调侃她,但思量了一番还是作罢,只回了一个好字。

覃夕月前些天回了一趟家,因为父亲给一个来历不明的新欢买了一套二手房,用了全部的积蓄付了首期,两人因此大吵了一顿,夕月摔门就出走,那女人是个寡妇,抱着一孩子,打工的电子厂就在附近,遇上了夕月他爹,看似孤苦伶仃,可在夕月看来,她只是人前乖巧,人后歹毒,当婊子还立牌坊。

覃夕月悄悄地将这件事告诉了李子瑜,让她别声张,又悄悄地问她,子瑜,亲情是不是一文不值,至少,还远不如铜臭让人痴醉。

李子瑜不敢妄言,也找不到安慰夕月的词句,她一向比李子瑜更看透事物,只是不明说。

夕月的心情一定很糟糕,李子瑜念起还在校园的时候,她即便是受委屈了,也从不轻易显露于形色,李子瑜与姜蕊只消陪着她,安静地呆上一下午即可。

李子瑜不禁扼腕。

抬眸一瞥间,看到黄德权与白靖珊,这两人嘴里衔着筷子,却无动作,颗粒未进,笑吟吟的脸上,相互挤眉弄眼。

李子瑜微微一怔,刹那间,忽然品了一些苗头,赶紧装作愚钝,什么也不知道,忙不迭地埋头吃饭。

李子瑜就是再见微知著,又如何能洞识天机,猜得到这两小崽居然勾搭上了,一个自信爆棚男,一个豪放粗犷女,竟然爱得你侬我侬。

有人讲,爱情就是一场对峙的僵局,打破僵局者势必马革裹尸,而局中人则春心荡漾,侧盼的双目迷离含羞,除了同样搔首弄姿的情人外,片刻也容不得世俗他物,他们原始而奔放,嘶鸣的声音急促又尖锐,迸溅出来的荷尔蒙宛如致命的病菌,在逼仄的人类生存环境下,迅速繁衍蔓延,在办公桌附近眉目传情,在茶水间里打情骂俏,下班后嬉闹追逐,短暂公差也是生死离别的态势。

这是一个万物发情的季节,连吐露的气息都是潮湿的。

她想到广州一俚语,姣婆遇上脂粉客。

李子瑜善意地提醒他俩,用着委婉的语气,要注意公共场合,以及他人的身心健康,他俩却脸色古怪,是一副不可置信、平日里拙劣演技居然被人识破那样的震惊表情。

事迹既已败露,两人索性坦坦荡荡,愈加地肆无忌惮。

早上小黄收到信息,之所以着急离去,后来她才知道是阿珊催促让他订当天晚上的电影票,妇唱夫随,妇命不可违也,可谓新时代的三从四德。

阿珊对李子瑜讲,他们在一起的这件事,本不想招摇,以免过于引人注目,要知道办公室恋情于情于理,影响都毕竟不好,她一羸弱女子,容易遭人非议,于是约法三章,熟人面前装作生疏,点到为止。

李子瑜恰恰很想问一问这位平日里能只手肩扛水桶、隔山能唱山歌的羸弱女子,关于招摇与引人注目,她是如何从行为上去理解的。

但她好歹还是管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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