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贵家在镇子中间,占地一亩的青砖大宅,在小小的河东镇也算是独一份儿。
见到满脸是血的聂政。
坐在门口威武石狮旁的门房钱六立即上前拦住了他。
钱六惊声道:“聂政,你这是怎么了?”
聂政虽然急着见钱贵,但也不好硬闯。
他焦急的道:“此事说来话长,我有事求见钱亭长,劳烦通禀一声。”
钱六摇头道:“这可不巧,老爷今天有客人,不会见你的。我看你还是回去,先将脸上的伤口处理一下为上。”
聂政顿时大急:“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耽搁不得!你赶紧给我通报一声就行了!”
钱六见聂政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也知他的确是有急事。
但是,钱贵曾吩咐过他,今日无论是谁来都不见,他一个门房却是不敢忤逆了钱贵的意思。
他仍摇头道:“聂政,你还是去别处想想办法吧!老爷不会见你的!”
聂政见他神色坚定,知道不可能说动他。
“得罪了!”
他一把扯开钱六,便朝着宅邸里闯了进去。
聂弘夫妻危在旦夕,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
“钱亭长,聂政有事相求,还请出来一见!”
聂政大喊着,四处寻找钱贵的踪影。
钱六见此,赶紧追着聂政高声呼喊道:“聂政,你不能进去!你不能进去!……”
只是他本就年老体弱,哪里追得上年轻力壮的聂政,只能在后头干着急。
聂政急匆匆的冲进一处院子。
迎面便见到一个圆脸的年轻姑娘走了过来,他赶忙上前道:“荷花,你爹去哪里了?我有急事找他!”
姑娘是钱贵的亲女,比聂政稍小两岁。
幼时钱荷花经常和聂弘玩耍,和聂政倒也算是熟人。
她见聂政满脸是血,顿时有些惧怕的道:“我爹在跟河西镇的金亭长喝酒呢!聂政哥,你这是怎么了?”
“快带我去找他,我弟被苍岩山的盗匪抓了,我是来求你爹帮忙的!”
聂政心头一喜。
钱贵向来爱财,只要见到他,他就有七成的把握能说服钱贵。
听到聂弘被抓,钱荷花顿时大吃一惊。
她赶忙道:“聂政哥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找我爹。”
这时,气喘吁吁的钱六终于追了上来。他急道:“小姐,老爷说了不见客的!您就别掺和了!”
“六叔,聂弘哥哥被那些盗匪抓了,我们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她一边说着,不顾钱六的阻拦,带着聂政去了。
钱六见此,顿时只能无奈的长叹一声。
他毕竟只是仆人,却是管不到主子的头上去的。
只是小姐任性,他待会却又得被老爷训斥几句。
一处房间内。
脸庞清瘦的钱贵和一个一身锦衣的中年男子相对而坐。
“金兄,这七星鲈鱼是今早刚打上来的,正新鲜,来尝尝!”钱贵笑容满面,招呼着大腹便便的金富。
金富是河西镇金氏族长,也是河西镇的亭长,地位和钱贵在河东镇相仿。
“钱兄破费了!”
作为洧河沿岸之人,七星鲈鱼的价钱,金富却是知道的。
钱贵这个吝啬鬼舍得用七星鲈鱼招待他,让金富很是满意!
他刚拿起筷子,就听到外面传来传来一阵喊声,他顿时笑着道:“钱兄,我怎么听外面有人叫你啊?”
“金兄见笑了,还请稍待,我出去看看!”
钱贵有些不悦。
金富今日是来与他商量河滩边新发现的铜矿事宜,他早吩咐过绝不要打扰。
这却是让他在金富面前丢脸。
他走出门去,就见钱荷花带着满脸是血的聂政跑了过来。
钱荷花见到钱贵,就急声喊道:“爹,爹!聂弘哥哥出事了,您快去救救他吧!”
“荷花,你一个姑娘家的,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还不快给我回屋去!”
钱贵没好气的瞪了钱荷花一眼。
不待他继续说话,聂政赶忙上前道:“钱亭长,舍弟聂弘被苍岩山的盗匪捉了去。还请钱亭长派人相救,聂某愿出白银三百两作为酬劳!”
他很清楚,缉拿盗匪虽然是亭长的职责所在,但要让钱贵尽快出手,不出点血是不可能的。
钱荷花也在一旁帮腔道:“爹,保护镇民的安全本就是您分内之事,您快派人去救救聂弘哥哥吧!”
“你懂什么?”
钱贵又瞪了钱荷花一眼。
然后他才抚着颌下长须慢条斯理的道:“聂政,这事急不得!苍岩山的盗匪我也有所耳闻。他们人多势众,我手下那几个人去了也不顶事。”
“你且回去,暂且稳住他们。我明日派人到县里去,奏请县尉大人出兵相助,再去救人不迟!”
他心中冷笑。
区区三百两银子,就想让他的人和那些穷凶极恶的盗匪拼命,却是不可能的。他手下的人多是钱氏青壮,为了别人的事丢了命,可划不来。
“五百两!无需动手,只需与我一道,壮壮声势就好!”
聂政直视着钱贵。
五百两银子,能买下钱家这等规模的宅院。
即使对钱贵而言,也是一笔不小的钱了。
然而,钱贵却仍旧是摇了摇头:“这买命的钱,我不会收的,你回去吧!钱六,送客。”
钱荷花顿时跺着脚道:“爹,你怎么这样啊!”
钱贵皱着眉斥道:“闭嘴,给我回屋去!”
“一千两!”
聂政再次道。
屠夫虽然收入丰厚,但这一千两,已经是聂家几代人的积蓄。
如非聂弘的事耽搁不得,他是绝对舍不得的。
数月前,聂弘曾来信报喜,他妻子陶采薇已经有了身孕。
要是只有聂弘一人,吃点苦头倒也无妨,可陶采薇却是经不起折腾。
钱贵终于动摇。
白银千两,这可不是小数目。
但按金富先前所言,苍岩山的盗匪绝非一般的乌合之众,他还是强忍住了诱惑。
“你回去吧!明日我自会遣人去县里,求县尉大人出兵!”
钱贵挥了挥手。
若是他年轻时,他或许就应下了。
只是他如今年纪大了,对财物已经不再看重。
要是因为钱财害得族内青壮丢了性命,他这个族长可就无言去见先祖了。
“钱亭长,只愿你不会求到我头上!”
聂政转身便走。
区区盗匪,即使他只是一人,也是不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