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六章 寻人(1 / 1)渌水东风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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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极和河正们带着军士奔赴河流,突然桂河河正问:“中大夫,不知咱们具体如何勾连河流,哪条河需要挖蓄水池,蓄水池挖在哪里呢?”别的河正听闻此问,也都纷纷望着中大夫。

高极感觉自己的脸开始发热,他尽管有周密的部署,可还没有具体与每条河上的河正开会,做具体河流勾连的布置,现在有的河正已经带着军士们直奔自己管辖的河流了,如何是好。高极只好嘱咐各队军士队长先行奔赴所在河流,进行简单清淤的工作,然后铺开羊皮的水纹图,按图指示告知河正。这张图是他昨夜用了一夜的时间绘就的,至今满脸满手还留有蚊虫叮咬的痕迹。河正根据自己日常对河流情况监测掌控,提出自己意见,高极都一一标记订正。

散会后,高极先考察贯通陈杞的河道,河道边热火朝天地开始连河通渠挖蓄水池,军士们赤脚搴衣、腰系葛麻带、振臂挽袖,手持耒耜、锄耰棘矜等农具奋力劳作,小中大夫此时有些汗颜,他只想了如何防治水患,如何调借军士,也想过军士衣食,可是当时他竟忘记军士挖沟器具,河正们也并无只言片语的提醒,可是屈少将和寒副将不知是谁想到了,而且还能在极短时间内筹集上来,合理分配好,高极有些惭愧,更加对二人心悦诚服。

这时一名医士来到高极面前说:“小人有蚊虫药,中大夫尽可用些,可以止痒提神。”中大夫趁机问:“军中事务都是寒副将劳心吗?”

“约束军队,援鼓而前,与士兵同甘共苦自是屈少将军;寒副将冲锋陷阵,安抚军士。”

“那出谋划策呢?”

“出谋划策想必是寒副将,寒副将心细如发,想是更周全些,年初,姒夫子卜得今年有水患,寒副将马上就督促武备库工匠打造这些器具,没等农人耕种,这些器具就已经备置号了,今年春天还曾出借给无农具耕种的鳏寡孤独的农家。”

“无偿租借?”

“不是,如果从武备库借农具,需要加徭役一天,这一天的徭役根据出借人家庭情况,可以是修渠,也可以纺布,今日餐饭就是由借农具的农人们来做来送。”

“有农人奸懒馋滑,不肯服此徭役吗?”

“怎会有,怎敢有,那等奸滑之人根本就不会付犁地耕田的辛苦,所以也不会来借农具。”说着医士笑了起来。

虽此时已到中午,小中大夫不敢停留,又赶到其它河流监看。路上只见运食材、锅釜柴薪的车辆相属于途,一个农妇远远见到他,喊:“前方可是高中大夫?”

中大夫点头,这时妇女从车上不知拿起啥下车递到中大夫马车前,说:“这是少将军怕中大夫忙碌不及吃饭准备的干粮和酒水。”说完妇女又一跃跳上自己的马车上。

高极打开包袱,看到包袱内除了食物,还有竹简,上书:“明后有雨,雨不甚大,山路湿滑,弃车骑马。”高极开始如同自己弟弟高条一样向往将军府了。

将军府的祠堂内,少牢已备,菜蔬河水酒水一样不少地祭祀于前,屈家先人的灵位寥寥摆放在两旁,只因屈家历来人丁不旺。将军夫人跪地祈求,她从公鸡啼叫祈求至午时,她向上天祈求,向诸神祈求,向大禹祈求,向屈家先人祈求;她祈求上天不要下雨,她祈求姒夫子占卜不灵,餐饭准备好,废来叫夫人,夫人才拖着酸痛的双腿由废搀扶缓缓来到偏厅。?姒夫子也在,从上巳到立夏很少在府内看到他的身影,他看到蹒跚的屈夫人,说:“夫人这是去祖祠了?”

夫人颓唐地说:“是。”

“去祈求上天诸神和列祖列宗保佑天不下雨?”

夫人没有应承。

“夫人您知道,我愿意沦为天下人的笑话,愿全天下的人来嘲笑我这个杞国的卜正,我也是日日祈求上天不发水患,祈求所有大好的男儿都能受享天年。”姒夫子淡然地说。

屈将军嘴角一动:“世人谁希不望卜卦得来的东西坏的不灵好的灵呢!”

这时候安歌进入偏厅说:“有姒夫子在,不会有大坏事的,我听人家说就是姒夫子给我们将军府卜了一个不吉的卦象,才被父亲母亲拘于此地,要求夫子破解。”

姒夫子连忙摆手:“别听他人胡说,我是没有地方去,我就喜欢这花园,喜欢那一条河流,还喜欢这里即清净又热闹……”

还未等姒夫子说完,夫人举箸说:“行了,将军对你求之才得,又不会赶你走,别说了,吃吧。还有你,安歌,赶快吃饭。”

可是第二天雨就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了,雨不知何时而降,高极昨日回府中天色已经暗透了,和父亲简单汇报一下,就回到卧房,实在累极,头甫沾枕就沉沉入睡,直到被雨声惊醒,他慌忙跑到屋外,天还没有亮,雨点不疾不徐地落到地面。

同时被雨声惊醒的还有屈夫人,她推窗看到这缠绵的雨脚,眼泪就滚落下来。将军倚在床沿上,说:“别哭了,我们也从老天那里得到很多了。”

“我们得到什么了?”夫人愤怒地看着窗外哭泣的天。

“我们得到我们的血脉,得到了这么多年的欢声笑语。”

“庙礼能提前吗?”将军夫人忽然擦干眼泪急切地问,“我想让安鸣和高机早点……”

“用什么理由和应执说呢?”

“就说秋日战事会再起……”

屈骜摆摆手,说:“他们庙礼在夏末,还不到秋季呢,再说,庙礼之日也是姒夫子惊心推演出来的,说许是有子嗣。”

“姒夫子说什么都很灵验,他说哪天下雨哪天就下雨,比乌龟壳子还管用;可偏偏说我家的事从来含糊其词,都是‘盖'‘许是'。”

“他说了,你又几天不理他……现在孩子们都大了,也不围着他转了,他寂寞啊。”

“他不是每时每刻在推演天命吗?怕扰了他。”

“安歌及笄了……”说完这句话老将军长叹一口气。

“杞国内哪有什么合适的男儿匹配?”夫人幽怨地说。

“杞国王宫各公子老的老,小的小,不堪匹配;商贾之子不能匹配;武将子弟不忍匹配;卿大夫家适龄未婚男子太多平庸或粗鄙,高极不错,可是我又厌弃他的父亲;今日听闻宋国国君深有气魄,宋杞两国毗邻,女儿也不算嫁的远,”

“将军,你好狠的心,安歌作为将军之女,嫁给国君只能做个孺子。我不希望她嫁入王宫,更不希望她去与别的诸侯国子弟联姻。”说着,又重新回到榻上,蜷在将军身边,以被遮面,哀哀哭泣。

早饭时,偏厅只有老将军、姒夫子和嫂子。安歌看见母亲未起,边去卧房探看,母亲摸着女儿的手问:“安姬,你可愿远离父母远嫁吗?”

安歌有点猝不及防:“母亲,你说的是什么?”

这时候夫人才惊觉失言,连忙说:“母亲糊涂了,顺嘴说的罢了,我只有你一个女儿,我想日日见你。”

安歌说:“母亲,我在想,如果只有一日我不在母亲身边,我会那一日都在想念母亲吗?”

老夫人随即嗔怒:“不可以这么想!”

安歌学着母亲的腔调:“我是顺嘴说的罢了。”然后母女相视一笑。

应执和寒慕知道这雨从何时开始的,昨夜两人喝酒,微有薄醉,寒慕回去睡着,不知何时感觉屋内有人,惊起刚欲拔剑,只听那人说:“是我,我睡不着。”

“你睡不着,为什么来扰我?”寒慕不满地抱怨。

“那我扰谁?”应执悠悠地说。

“算了,如此良宵,不如做点啥?”寒慕也起身了。

“做啥啊?”应执好奇地问。

“咱们去桂河边挖蓄水池。”

于是二人拿了工具,在每个马背上各栓两个大竹筐,举着火把骑着马儿往桂河出发。夜凉如水竟不似夏夜,天上无星星也无月亮,只有河水蜿蜒如蛇,清冷如镜。

刚开始寒慕提议两人竞赛看谁先挖满两筐的土,第一筐两人不相上下,到第二筐寒慕就慢慢落下,可第二筐还没有挖完,天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雨。寒慕自嘲:“怪不得我是副将,你是大将军呢。”

雨慢慢大了,可是两个人谁也不提回去,每挖好两筐土就用麻绳从中间连缀,两人再齐力放在马背上,驮至不甚遥远的田埂上。军士们零星地来了,看到这二位统军竟然挖出一个小小的蓄水池,不仅大为佩服。

高极骑着马来到桂河时天不过刚刚放亮,晨光熹微,马蹄下的野草在微微颤动,四处都笼罩在神秘的薄明中,这无边的雨帘使大地无限地扩展开去,整片大地看起来深邃神秘。雨帘中似乎有一个一个零星的黑点在动,高极驱马走进,原来是军士披着蓑带着笠在挖蓄水池。军士见到高极忙说:“中大夫,你去别地督察吧,昨天你和河正已经交代清楚怎么做了,你放心。”

高极刚想转身离去,忽发现有两人并未穿雨具,连忙去问询,那人低头不停地挖土装在大竹筐里,浓眉大眼身体魁梧的分明是屈应执,而旁边肤白如玉的恰是寒慕。两人不断挥动耒耜,雨水顺着脸留成河和脚下的河水汇集,身上也有斑斑泥点。高极什么都清楚了,他没有情窦,不知情为何物,他不理解此时的少将军内心的苦痛,但是他明白少将军为何苦痛。高极没有言语,仅在马背上作了揖,驾马离开。

应执和寒慕在河边掘了一上午的土,直到筋疲力尽,才在众军士的劝导下骑马回武备库,寒慕派军士回将军府拿两人换洗的衣物。下了大半天的雨,安歌甚是无聊,去看望高机,高机正在给母亲做衣服。看到锥岩匆匆走进将军府,就趴在嫂嫂新房的窗子喊:“锥岩,有何事需要禀告父亲?我能知道吗?”

雨声使安歌的声音飘渺起来,锥岩似乎没有听见。

酴醾帮着少夫人做衣服,安歌冷不丁越窗而出,站在窗子下喊:“锥岩,锥岩……”然后在窗外往窗里说:“他也不理我,我衣服白白被淋湿,我去换一件。”

酴醾放下手中的布连忙往外跑,跑到门口又折返回来拿主仆二人的雨具,再出了屋子,只见姑娘已经进入了将军夫妇的卧房。想着姑娘身上的衣服一定淋湿了,酴醾直接去酒坊中的卧房取安歌的衣物。

此时,夫人和废把相应物品包成两包,并唤来醇醴去武备库查看照应,更多次嘱咐前来的军士转告少将军:明日定要返家。

等酴醾回来,到将军夫妇卧房去找姑娘,将军夫人特别诧异:“你没见到姑娘吗?姑娘刚刚从我这里走出去。”

酴醾说:“没有啊。我从酒坊来,没见到姑娘。”

“许是她回到高机房里。”

酴醾到新房中,没见到安歌;又到闺房中,依旧没有见到安歌。她甚至找到姒夫子那里,依旧没有姑娘。酴醾连忙问门房,门房说,是看见姑娘跟着废婆和醇醴之后出府门了,盖是一起给少将军和寒副将送换洗衣物了。酴醾急了,不断责怪门前小军士,小军士连忙辩解:“姑娘平时也是来去自如的,府上也从未要求管束啊。”

酴醾连忙禀告将军和夫人。将军和夫人并不急,只是另派军士到武备库去接回姑娘。

接安歌的军士到了武备库,发现应执少将军病了,浑身发冷,寒慕帮他换下湿衣服,在寝门外嘱咐军士熬煎汤药。寒副将看到军士,问:“将军府有什么口讯吗?”

军士说:“夫人让我来接安歌姑娘回府。”

寒慕惊讶,但又马上收回讶异的神态,缓缓,说:“回去禀告夫人,少将军今日督工桂河水患,回来身体略有不适,安歌正陪少将军,末将黄昏时送姑娘回府。”

寒慕转进寝内,嘱咐醇醴喂少将军一些粥糜,给少将军掖好被子。接着召集两三个曾见过姑娘的军士,吩咐他们不要声张,步行在昌乐的街巷间寻找,找到后就说少将军病了,把安歌带到武备库。然后寒慕骑着马出了武备库。雨停了,偏东的天空挂着一道彩虹,乌云扎堆聚集在西边的天空,从乌云之下扯着如同葛布一样的雨帘。寒慕不禁一笑,安歌看到此景一定会欢呼雀跃。

他在王宫附近、学馆附近都查看一下,并没有安歌身影;他又去了高宅,通过高宅低矮的墙垣,他看到南浑正追着两个孩子打;可是依旧不见安歌踪影。他连忙骑马到各条河边,通告各军士领队留意是否有少女靠近河流,如果有,万不可冒犯,因有可能为将军的妹妹,领队唯唯诺诺地答应了。安歌每次出行不是随着父母废婆,就是带着锥岩、酴醾,她从小到大从没有独自出过门,现在她一个人会去哪呢?

寒慕苦苦思索,忽然他似乎有了方向,她一个女子徒步定走不远,寒慕驱马至昌乐外郭的一大片沼泽地,这一片沼泽地长满低矮的灌木丛,灌木叶子上刚经雨打,绿得特别的耀眼。微风袭过,叶子有一丝的颤动,像闪电般,霎时传到那边,叶上的水珠也纷纷地如精灵般跌落。自然的宁静让寒慕有些失望,他刚想驱马离开,忽觉有一处灌木丛有响动,连忙下马拨开灌木丛,竟发现一条水蛇;寒慕缩回手。“啊”另一处灌木丛突然出现少女的娇呼,那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寒慕连忙上马去寻。

是安歌,是屈安歌,她穿着明黄的裙衫,梳着垂挂髻,胸前抱着一只大乌龟,站在沼泽地里,混黑的泥浆从水底漫涌上来,寒慕连忙喊:“安歌,你别动,我马上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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