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嘶人叫,烟尘滚滚,胡同里虞师士兵们进进出出,成吨的物资在死啦的指挥下被运到了小醉的院落之中。
汉阳造、生锈的马克沁、杂驳的子弹、手榴弹、被褥、罐头……把小醉偌大的院落挤得水泄不通。
张立宪把长长的清单递到了死啦面前,语带嘲讽道:“把物资放在鸡窝里,龙团长真是神通广大。清点一下吧,别少了什么。”
死啦连看都没看,他竟然从怀里掏出一支钢笔,“唰唰”的就在清单签好了字。
“你这是何不食肉糜,穷苦人家的孩子也懂礼义廉耻的。再说,现在这是凤凰窝。”
张立宪原本等着死啦出糗,却万没想到这厮笔走龙蛇,签名苍劲有力,赏心悦目,显然是下过的十几年苦功夫的。
他自认为再练十几年也写不出这般俊逸的字体,心中愈发的郁闷起来。
小醉步履轻快的从屋中走出,她看着满院的物资高兴的不得了,要是有两个翅膀,怕是早就飞到天去了。
“辣么多罐头哦,够吃到老咧。”
望着签字发呆的张立宪抬头冲小醉望去,他乡遇故知的欢乐冲淡了他心头的郁闷,他操着浓重的四川话笑道:“原来你是……”
烦啦不合时宜的从物资后闪了出来,他一把把小醉搂在怀里,“她是鄙人的妻子。”
张立宪惊奇的像半截木头般戳在哪儿,傻愣愣的看着烦啦怀里羞得面红耳赤的小醉。
烦啦尚嫌打击力度不够,一把扯过来回跑闹的雷宝抱在怀中,直接拿炮戳在张立宪的心口窝子轰。
雷宝一看烦啦手中的糖,发出一串咯咯的笑声,欢快的叫道:“爸爸!”
烦啦满脸慈父的笑容,把糖塞入雷宝的嘴中,“哎,乖儿子,玩去吧!”
张立宪只觉得后脑勺挨了一闷棍,摇着头,失魂落魄的呢喃道:“不可能,她给伤员浆洗衣服,我打听过,这不可能……”
小醉的脸刷地变成了一块大红布,她羞涩的望着自己的脚尖,两手不停地搓弄着翘起的衣角。
她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幸福的望着烦啦,“我不做那个了,我要跟他好好过日子。”
不辣嘴里叼着半截烟卷走了出来,双手插在兜里低声咒骂道:“王八盖子滴,人家的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惦记人家的婆娘,要点脸噻。”
要麻骂骂咧咧道:“哈喉的肉嘎嘎就不要吃了撒,免得不安逸。”
张立宪羞愤难当,美梦破灭的他扭身便离去。
迷龙趁着死啦不注意,贼眉鼠眼的搬起一箱罐头就往屋子里跑,他一口气连开六罐牛头罐头,催促道:“傻娘们,你墨迹啥呢,造啊?”
雷宝伸手就要去拿,官戒慈对着他手背就是一巴掌,“不许吃。这是军用物资,你多吃一个,河对岸的叔叔们就要少吃一个。”
烦啦捂着脸贱笑着进来,“迷龙走啦,下馆子去吃饭了。你这觉悟,跟嫂子差十万八千里呢。”
迷龙手忙脚乱的从官戒慈的衣兜里翻出两个半开,恼怒的往桌子一拍,“你家爷们给钱的。”
官戒慈把雷宝抱在怀里,别过身子,“那也不吃。”
死啦在院子里扯着破锣嗓子喊道:“迷龙,你墨迹啥呢,说走咱就走啊!”
迷龙扭头便走,“败家娘们,爱吃不吃。”
官戒慈把四枚半开塞入雷宝手中,“乖,雷宝,去给龙爸爸的好朋友送去,回来吃罐头。”
虞师师部,老狐狸唐基看着清单死啦的签字,脸都笑成了一朵菊花。
“好,好,好啊!”
张立宪满脸的不解,他拿起暖壶弯腰给唐基茶杯续水,“副师座,平白无故给那骗子这么多物资,好在哪里?”
唐基一看张立宪垂头丧气,便知他没能从死啦哪里讨到什么好处。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对岸的林译是军官团出身,算是我的半个学生,我已经让何书光用旗语把物资的事情通知他了。
这物资运不过去,对岸的士兵就会吃了他。运过去,他们也到不了缅甸。怎么着,他龙文章也是个死。”
张立宪闻言惊得险些失手打碎暖瓶,“啊?!缅甸?!又要入缅作战了?将士们连气都没喘匀呢,不是刚刚转战回国吗?”
唐基摇了摇,高深莫测的笑道:“不是虞师,是川军团,你不懂,你不懂,不出五日,重庆方面的调令就会下来。”
张立宪这才长舒一口气,心口却依旧“砰砰”直跳,“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
唐基心情十分不错,他随手拿起桌的军帽,冲着张立宪摆了摆手,“走,陪额通讯连走走,这个电台可是虞师的重重之中,马虎不得。”
张立宪不敢怠慢,他急忙跑出去发动威利斯吉普车,载着唐基直奔美军教官的培训营地巡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