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壕的拐角处,迷龙心虚的拉住枕手而来的烦啦,“瘪犊子,咋样了?”
烦啦意味深长的瞥了迷龙一眼,“团座已经撒下海捕文书,人渣已经出动,生见猪头,死见猪毛,你静候佳音。”
一炷香的功夫,狗肉一马当先,丧门星、不辣、要麻和康丫四人经过一番合力追逐,终于把迷龙给困在了悬崖边。
迷龙的胸口风箱般剧烈的起伏着,“瘪犊子,都……都是……都是自家弟兄,你们真要……真要赶尽杀绝啊?”
康丫咬牙切齿道:“你个孬孙,那么一口大肥猪,喝猪奶啊!”
要麻指着迷龙破口大骂,“龟儿子滴,给伤病号的你就给炖了?”
康丫气的一蹦三尺高,“狗日滴迷龙,吃独食,打标枪!”
丧门星伤心的流下了口水,“下水有的没?都吃了?!兄弟们,弄他!”
迷龙满脸焦急道:“兄弟们,你们听我狡辩……哎呦……妈呀……狗肉你个叛徒!”
四个人放倒米龙,驾着他就往死啦的防空洞走去。
站在烦啦的防空洞里,死啦早就把丢猪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他满脸兴奋道:“烦啦,你家老爷子还懂这个?”
烦啦轻咳一声,立刻神气了,“开什么玩笑,家父清末留美学童,詹天佑的同学,这还不是手拿把攥。”
孟父对两人的谈话置若罔闻,他指了指床的黑箱子,不容置疑道:“了儿,去把箱子打开。”
烦啦急忙瘸着腿抱起箱子,毕恭毕敬的放在了父亲面前,又倒着后退了出去。
死啦抻着脖子,他终于见到了黑匣子的庐山真面目。他原本以为里面是孟家的家传宝物活着金银财宝,谁知里面竟是个带按键的机械装置。
他心中满是好奇,“烦啦,那是什么东西?”
烦啦张了张嘴,“那是……额……我不知道。”
孟父头也不抬道:“不学无术,这是恩尼格玛密码机。”
豆饼见孟父直皱眉头,急忙转身把食指放在嘴边冲着死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死啦捂着嘴双眼放光,他拍了拍烦啦的背,二人转身悄然离去。
迷龙被绑在了长凳,不辣捏着鼻子用一根狗尾草在搔他的脚心,只笑的他泪流不止。
先前还宁死不屈的迷龙转眼就招了,果真是他杀了猪,可他还没来得给狗熊吃。
一阵猪肉炖粉条的香气飘荡在南天门,在贡献了半个月的奶水后,三口大母猪在铁锅里寿终正寝。
众人一哄而,都是盛了满满一大碗,蹲在一旁用筷子死命的往嘴里叨。
鸡贼的死啦却只盛了半碗,慢悠悠的在一旁吃了起来,还时不时的跟狗肉沟通下感情。
人渣们还只当他情操高尚,很快就发现情况不对。
他们们一碗还没吃光,狗日的死啦已经不紧不慢的吃了四个半碗了。
人渣们这才发现盛的多凉的慢,盛的少凉的快,纷纷大呼当。
始作俑者迷龙依旧被捆在凳子,看着人渣们吸溜吸溜的恨不得把舌头都吞进肚子里,他却只有咽唾沫的份儿。
“丧良心啊,给我喝口汤也,就一口汤也行啊!
我没功劳,也有苦劳吧?不让我迷龙,你们有猪肉炖粉条吃?
嗳,你们忘了,收容站,收容站是谁给你们放的酱油,是谁放的肉罐头?
是我,是我,是我迷龙!”
不辣又给自己续了尖尖一大碗,嘬着筷子头也不抬道:“王八盖子滴迷龙,你咋不叫唤了?”
迷龙双眼喷火,别过头看也不看这帮吃饭吧唧嘴的人渣。
狗熊捡起骨头吃糖豆般嘎嘣嘎嘣的咀嚼起来,狗肉看着人渣们啃的骨头却哭了。
死啦翻了个白眼,从自己碗中挑了几块肉喂给了狗肉,“把迷龙放下了来,给他盛一碗,再有下次,阉了你。”
烦啦脚步匆匆的走来,把一个纸条递给了死啦。
死啦扔下碗筷,看着纸条,兴奋的问道:“情报准吗?”
烦啦抄起死啦的碗筷往嘴里猛叨,含混不清道:“家父说,有六成的把握。”
死啦晃着纸条嘴巴都咧到了后耳根,“天助我也,对了,豆饼呢?”
烦啦头也不抬道:“在背三角函数和乘法表呢,背不完,家父不让吃饭。”
迷龙用长勺在铁锅里搅出了漩涡,他眼疾手快的一抄底就在汤汤水水中捞了满满一碗粉条和猪肉。
不辣端着半碗汤都看傻眼了,“狗日的迷龙,有两下子哎。”
五彩炫目的晚霞在南天门撒下了淡淡的薄纱,天边飞鸟成群的归来,沉沉的暮霭渐渐的浓密,将整个南天门笼罩起来。
盏茶的功夫,传令兵们便把再次入缅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南天门。
左面是堆积如山的半开,右面是罐头、肉干和盐,中间是川军团猎猎飞舞的无头旗,死啦笔挺的站在旗下。
“关山力尽,狐死首丘,虫沙磷火,乃兴远征之军,誓射暴虐之日!
师出之日,有死之荣,无生之辱!
我的话说完了,去留两便。去领食物,不去领钱。”
士兵们死一般的静谧,没有一个人前,没有一个人说话。
他们原本是一群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在川军团才找回了魂魄。
可有的人一想到野人山,就浑身发颤,他们再也不想回到那个比地狱还可怕的所在。
烦啦想起年近三十,浪荡半生却一事无成,心中怒火滔天。
他面目狰狞的怒视着众人,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北平,孟烦了,去!
因为我不想余生是这么个‘余’,是特么这么个‘余’!
君曾记否?有的人活着却死了,有的人死了却活着!去不去,自个看着办!”
说完他领了自己的食物,一个立正便笔挺的站在了死啦的身后,站在了猎猎飞舞的刑天军旗下。
克虏伯是第二个站出来的,他冲着死啦和川军团军旗一个敬礼,“浙江,时小毛,去!
中山先生教诲,天下为公。若能见民族危亡而不救,诸君请便!”
不辣抬头望着迎风而无的刑天军旗,笑着站了出来,“要想天朝灭亡,除非湖南人先死绝!邓宝,去!”
要麻对着军旗一个标准的持枪礼,“四川,李四福,去!
活着,仅仅是为了自己活着?那多没意思。”
兽医嗫喏的站了出来,“额陕西郝西川也去,额,额,不放心你们这些娃娃。”
迷龙扛一个跨步站了出来,他的脖颈青筋暴露,“黑龙江,张迷龙,去!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
那里有森林煤矿,
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
那里有我的同胞,
还有那衰老的爹娘。
九一八,九一八,
从那个悲惨的时候!
九一八,九一八!
从那个悲惨的时候,
脱离了我的家乡,
抛弃那无尽的宝藏,
流浪!流浪!
整日价在关内,流浪!
哪年,哪月,
才能够回到我那可爱的故乡?
哪年,哪月,
才能够收回那无尽的宝藏?!
爹娘啊,爹娘啊。
什么时候,
才能欢聚一堂?!”
还没枪高的豆饼冲着军旗稚嫩的敬礼,“河南,谷小麦,去!俺,俺,俺想回家。”
…………
…………
左边的半开一枚都没有发出去,右面的物资空空如也。
死啦噙着泪花,看着眼前的将士们放声大笑,“你们,有一个算一个,一帮贱命。
弟兄们,只有不怕死的人才配活着!
摆在川军团面前的无非就是两天路,胜利或者死亡。而死亡永远不属于川军团!”
一行人散去,不约而同的纷纷写起了遗书,有是留给家人,有的是留给战友。
死啦孤独的抬起头,仰望着浩瀚的银河,陷入沉思之中。
他也在写遗书,写一封不知道谁会看的遗书。
死啦的目光平静的像湖水,狗肉乖巧的趴在他的脚边,被迷龙赶出来的狗熊时不时的打着哈欠。
“战友,当你打开这封信的时候,请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