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土司生的身材魁梧,浓眉方脸,相貌威武,往死啦面前一站,就像半截铁塔戳在哪里。
他并未直接接纳死啦的礼物,而是下端详着死啦。他忽的发出一声大笑,拉着死啦便往土司府走去。
死啦满脸的忠厚,他小嘴贼甜,见了和尚都叫姐夫,此刻是火力全开。
土司府坐落在苍色的山岩脚下,是一座设计精巧的汉式院落,四角微翘,粉墙青瓦,绿檐红柱,清幽雅致。
府门前松柏繁茂,绿荫如盖,周围高脚的木屋鳞次栉比,众星拱月般护卫在土司府的周围。
一众女人扶老携幼,早已在府前的广场翘首以盼多时。她们毕恭毕敬的向土司行过礼,立即发现了死啦的存在。
泥土也遮掩不住死啦的光芒,年轻的女性们热情奔放的向他抛着媚眼,连豆饼都能看出来,她们想跟死啦谈恋爱。
那土司名叫杨文龙,他与死啦相谈甚欢,拉着他的肩膀便在广场的亭台前席地而坐。
“我祖先自嘉靖元年便是此地土司,世受国恩,逢此国难之际,有心杀贼无力回天,不可报国,下不能安民,真是愧对先人。”
死啦与杨文龙英雄惜英雄,爽朗一笑,“杨土司,我当是何事,这有何难?你且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杨文龙看着龙骧虎步向前川军团走去的死啦,目中尽是欣赏赞许之色。
他身后须发斑白的老人却满目狐疑,“大人,在密林中我们尚能置他于死地。可如今贸然引他部入镇中,不留这龙文章做人质,他若是暴起发难,我们镇子怕是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杨文龙大手一挥,豪气干云道:“叔父,你多心了,我观此人,人中龙凤也,我们同为华夏苗裔,他端不会行那蛇鼠之事。”
死啦走到烦啦面前,催促道:“赶紧把缴获的鬼子枪械和罐头分出一半给杨土司送去。”
烦啦震惊的无以复加,“你疯了,鬼知道我们还要在这鬼地方呆多久?没有物资补充,那路边累累白骨就是我们的榜样。”
死啦满脸的谄媚,他就差给烦啦跪下了,“我的孟爷爷嗳,您就高抬贵手。
咱们川军团什么时候要过补充物资,咱们向来是打到哪里补充到哪里。
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只要还有鬼子,咱们就有物资。”
烦啦挨不过死啦的软磨硬泡,只得分出一半的物资给杨文龙送了过去。
广场一旁传来“当啷,当啷~~”的敲击声,孟父正在指挥着川军团所有的女人们在修自行车,他执拗的拒绝了其他人的帮忙。
烦啦把死啦拉到了一旁,“我说,我们家老爷子修自行车修的胳膊都肿了,你看看那车圈都瓢了,他还跟哪里砸呢。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拉着我妈一起修啊,他受得了,老太太受不了啊!
还有,小醉,睡觉一宿一宿的在找扳手,在补胎,我……”
迷龙也鬼头鬼脑的凑了来,“瘪犊子烦啦,我媳妇没入伍吧?你家老爷子非得拉着我媳妇修理自行车,还每天定量的。
你可别替你爹叭叭了,他亲疏远近倒是分的清楚,什么脏活累活全是我家官干,满手的机油,吃饭都拎着榔头吃,生怕你爹叫她。”
死啦的脸都笑变形了,“行行行,我看以后的路也用不自行车了。”
杨文龙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武器弹药和新奇的食物,尤其是那一千多辆自行车,双眼只放亮光。
他当即让人在这广场摆下酒席,全镇狂欢,广场顿时成了自行车的海洋。
杨文龙也不跟死啦道谢,提着酒坛道:“龙老弟,我酒量五斤,陪你喝十斤。”
死啦单手抄起那十斤的酒坛,举过头顶,“我滴酒不沾,陪你喝,舍命!”
当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死啦和杨文龙从民俗聊到人生,从民族聊到时局……无所不包,无所不谈。
二人这一饮竟通宵达旦直至天明,身后酒坛已是堆积如墙,镇的酒怕是被这二人喝去一大半。
二人当真是酒中仙,越喝越精神,越谈越投机,顿生相见恨晚之情。
杨文龙一声长啸,“若是龙老弟是军长,我定带人揭竿而起,投你而去,何用在这遭受英夷和日寇的轮番羞辱。”
死啦对着氤氲的高山厉声长啸,“杨土司愿望总有一天会梦想成真。”
杨文龙放生狂笑,他心中豪气横生,拉着死啦就要歃血为盟。
死啦胸中心潮澎湃,当下应允。
早有家将摆好香烛,那陪伴杨文龙左右的老者焚烧黄纸,祷告苍,祈求神灵……一应具事,全不用二人插手。
这其乐融融的一幕,只到那老者拿出了一个大海碗。
杨文龙掏出匕首就划破了手腕,哗哗放了半海碗的鲜血。转过匕首一刀就划破了死啦的手腕,“哗哗~~”就是放。
死啦原本以为不过是杀只公鸡,他疼的立刻就醒酒了,“哥,哥,哥,都溢出来了,都溢出来了……”
杨文龙端起海碗一饮半碗,狂笑着把碗塞到了死啦的手中。
死啦噙着泪水,一饮而尽。
杨文龙前一个熊抱,欢欣异常道:“龙老弟,我们以后就是胞波了。
来来来,这官印乃是嘉靖皇帝所赐,你拿去,保你在缅北畅通无阻。”
那白发老者发出一声惊呼,伸手就去抢夺那官印,“文龙万万不可,官印即土司!无此官印,滇西我杨氏土司一脉岂不绝矣?!”
杨文龙满脸肃然,朗声道:“叔父,我杨氏土司世代忠良,值此国难之际,杀敌为要,个人得失,不足挂齿。”
那老者发出一声叹息,转身伛偻哀泣宛若当场衰老十几岁,心中纵使万般不舍却不再看那官印一眼。
杨文龙宽厚的手掌抚摸着叔父的后背,“叔父,缅北部族关系错综复杂,或亲英夷,或近日寇,倘使能保一将士平安,这官印便是得以正用。”
死啦拍手称赞,“杨大哥,这官印我龙文章是万万不要的。你何不给我写一文书详以说明,加盖官印以示身份,再给我一信物,岂不是两全其美?”
白发老者当下拍手称善,急命仆人送来笔墨纸砚,笔走龙蛇,加盖官印,不消片刻一封通关文书便书就完成。
杨文龙解下家传玉佩送与死啦,他尚嫌不足,唯恐途中出乱,有不服管教土司部落,急忙命人从镇子中挑选出五百最能征善战的勇士补充到死啦的队伍中去。
死啦看着这五百个雄壮的汉子眼睛都绿了,当得知他们擅长丛林作战,追踪反追踪,捕猎,陷阱后,他哪里还有拒绝的理由,忙不迭的应了下来。
有了这股生力军的加入,川军团顷刻间成了两千人的大团。
杨文龙端着酒碗替部众壮行后,声词严厉道:“俱是华夏苗裔,杀死而死,无尚光荣!贪生怕死者,不得入祠堂。”
五百个汉子齐声称“喏”,告别家人后,跟着死啦毅然决然的便踏了战场。
死啦顿觉自己捡到宝了,这些丛林中长大的汉子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川军团的行进速度飞速提高。
这些土司来的的部众初时还胆怯,连日同吃同住,很快他们就融入到川军团这个大集体之中。
死啦以真心待他们,他们也真心的认下死啦这个首领,称呼他为团长,我的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