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太过疲乏,这一夜,睡得格外香。
正在软乎乎的被窝里,四脚八叉的做着春秋大梦,就被人给摇醒了。林峰那一张大饼脸都快贴到我脸上,亲了下我的额头轻声说:“亲爱的,起床了,还要给爸妈敬“媳妇茶”呢!”
一股浓浓的“佳洁士”薄荷味袭向我的鼻腔,我慵懒的说:“我好困啊!能再多睡十分钟吗?就十分钟!”
他一边嘿嘿笑着,一边把手塞进了被子里,准备“挠”我,我吓得一骨碌爬了起来,全然没了睡意。嘴里叨叨着:“你们这里祖传挠人啊!昨天差点没把我挠废了,好啦,起起起!”
这第一次在林峰家醒来的感觉,还有点奇奇怪怪的。洗漱的地方在院子的楼梯间,要经过我公婆的房间和厨房才行,我揣着我的洗漱用品,披头撒发的,竟不好意思走过去,怕和他们打照面会尴尬。可是越怕啥就越来啥,刚走到厅堂,我公婆就各自从卧室和厨房走了出来,好像约定好的一样。
我抬头喊了声:“爸、妈,早!”就急匆匆的去洗漱了。
毕竟这声“爸妈”算得上是“新鲜刚出炉”没多久的,还没叫顺溜,这两声应该是距昨天改口后叫的第三次吧!看来把别人的爸妈叫“热乎”点,还真有点难度。
我公公一如往日的轻声应了声,就去后院倒茶渣了;我婆婆笑着说:“小丫,早起那井水还是凉,你把太阳能的水放下来再洗啊!”
我在楼梯间里回应道:“妈,我知道了!”
洗漱完,换好衣服,就该敬“媳妇茶”了,茶是由林峰的弟弟——林浩递给我两的,我们分别给他包了个红包。那会子,他弟已经开始在一个模具厂实习了,还是那个不爱说话,总低着头的男孩子。
接过茶杯,我公公喝了一口说:“好,好。”我婆婆也说着同样的两个字,然后我公公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说:“小丫,你坐,爸给你两交代点事。”
我乖巧的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他拿出一个礼簿子说:“这次你两结婚呢,咱亲戚这边没收多少礼金,也就一万来块钱;你家亲戚随的礼有的上了礼单,有的可能直接给你爸妈了;你朋友同学那边估计也没多少,基本都是直接给你了;主要是峰子社会上的朋友们随的比较多,有个六万多,家里给你们办喜事也花了两万多块钱,但这是我该出的,扣除咱家亲戚随的礼,因为日后牵扯要回礼,其余的钱都给你们,你们日后回礼啥的,我也就不管了。”
这新婚第一天就是“分礼金”,我不知道是该要还是不该要,面有难色的支吾着:“爸,我不懂这个,你和峰子看着办就是了,我没意见。”
林峰一向和他爸说话都是恭恭敬敬的,有点畏惧的样子,说:“爸,我28了,自己娶媳妇,不要家里给我花钱,礼金你给我两万块就行了,剩下的你拿着。”
我公公不紧不慢的说:“不管前面咋样,这结婚收的礼,你该拿还是拿着。”
我听着云里雾里的,那父子两的对话似乎有事没有挑明说,但是又刻意都不挑明说。
最终林峰还是执意只拿了两万块钱,剩下的留给了他爸码。我倒也没觉得不妥,反正我又不操心亲戚间回礼的事,朋友同事的红包都还在我包里,林峰朋友的礼金,跟我又有啥关系呢?所以,我还是那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态度,可是,自己却从没考虑过,从我两领证的那天起,我们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了。
多年后,当“钱”对我很重要的时候,才算明白,林峰娶我,“赚了“一笔;我家嫁我,“赔了”一笔。
厅堂里的挂钟开始报时:“现在时刻,上午10点整”。
这个点在我家,是我还在赖床的时间,但是在林峰家,这是早饭时间。而且,后来我知道,这边不吃早点,一天只吃两顿饭:十点一顿早饭,下午四点一顿晚饭就结束了。这样的吃饭时间实在让我不适应,经常早饭吃不下,中午又饿,自己翻找着东西吃;下午又不饿,晚上又翻找着东西吃。我觉得在林峰家我就像个“小耗子”一样,总在偷摸的翻东西吃,多数时候也没啥可吃,就用馒头就点泡菜解决了。
说起这“饭”,也成了我的一大难题。我不会做,更不会用柴火灶,之前是“女朋友”的身份,不做也就不做了,倒也说的过去,现在是“儿媳妇”的身份,总不能看着婆婆围着锅台转,自己却当个“甩手掌柜”的。
那就学呗,我知道了用小柴引火,大火煮饭、烧水,我婆婆说这是“新式灶”,好烧。家里喝的水就是我婆婆每天早起用做饭的大铁锅烧的,烧满满一大锅能灌五个大热水壶,基本就够一天喝了。到现在,我也喝不惯那个水味,总是不清透,还有一股“焦油”的味道,这不是我矫情,林峰自己在外面久了,回去也喝不惯这个水味,除非用这水泡浓浓的茶才能遮盖住。
烧火这事,看着确实不难,就是自己掌握不了火候,经常我婆婆在煤气灶炒菜,我来烧柴火煮饭,不是有点糊就是火候不够。总之,我们“婆媳”在厨房忙乎,倒也其乐融融,偶尔传出欢声笑语,多是婆婆给我讲林峰小时候的“糟糕”事。
我在长辈面前,不多话也不多事,基本得到的评价都是乖巧、懂事,这让我在“新家庭”里,没任何“阻碍”的呆了下来。
三天后,我该“回门”了。
前一晚我们住在出租屋里,这是林峰自己要住过来的,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因为在林峰家,我们都像被缠着线的“螃蟹”,施展不开拳脚。新婚燕尔,虽不是“初尝禁果”,但也“浓情蜜意”。
他这次又是备了一后备箱的礼品,穿戴整齐,带着我,回我的“娘家”了。
我爸妈还是一如既往的准备了一大桌菜,比起婚礼那天,今天的他们“正常”了很多,回家后问东问西的闲聊着。林峰喊我“爸妈”可真是比我喊的都亲,好像那是他亲爸妈一样,张口就来,从不含糊,这应该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别。
招待“新女婿”,我们这边要“烙油饼”,林峰称赞我妈的手艺简直是一绝,我妈也乐开了花。在我家吃饭,气氛很轻松、愉快,不像在林峰家那么拘谨,所以大家边吃边聊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眼看太阳下山,我妈问:“你们晚上回哪儿住?”
林峰说:“出租屋,明天还要回请一些“礼到人未到”的朋友呢,就不回家了,折腾的。”
我妈就说:“你们现在结婚了,总租房也不是事,咱家租住了二十几家房客,也不差你两,前院这栋楼就我和你爸住,也住不完,要不然,你们把出租屋退了,住过来吧,也省点钱!”
这话一说,我和林峰面面相觑,都没想到。
我是一万个乐意啊,又可以在我爸妈身边了,还可以每天吃现成的饭,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想怎么坐就怎么坐,想唱歌就唱歌,想干嘛就干嘛,太爽了!但是对于林峰,我不知道他的想法。
我正看着他的时候,他突然说:“妈,这样最好,我们还能照顾上二老,只要我空闲,就由我来做饭,让爸妈好好尝尝我的手艺!”
一件“大事”就被这么随意的一问一答敲定了下来,我们在娘家正式“入住”。
我们“村子”,其实女儿在家住的不在少数,因为“城中村”里,除了我爸妈是有主副业(主业正式工作,副业收租),其他村民基本都是以“收租”为主业的,这也就是我家比其他城中村家庭条件较为“优越”的原因。其他家没有买房子的女儿女婿,很多也会被女方家留在家里住,天下父母的心基本都是一样的,所以林峰住在我家这事,在我们这,并不稀奇。
我家前院一共两层,一楼是两室一厅,我爸妈住一间卧室,二楼是三室两厅,我和林峰选择住在一楼我爸妈隔壁的卧室,为的就是大家更像“一家人”。
婚前不管爸妈怎样的态度,可既然我们已经结婚了,他们就将我两的生活拴在一起考虑,他也成了我爸妈的“半个儿”。爸妈心疼他创业辛苦,能省的尽量给省了,可这一番好意,最终给二老带来了无尽的“灾祸”(后续再讲)。
我妈每天还在上班,不过时间很自由,可以照顾我爸和做饭;我爸退休在家当“房东”,种了些花花草草用来赏心悦目;林峰每天早上送我去通勤车站后,就去工作室或者板材店了。只有到下午的时候,我们四个人,才可以聚齐在家吃顿晚饭,不过基本都是我妈做,林峰时间不那么准确,和谐的家庭生活有条不紊的过着。
住在我家总还是舒坦的,林峰并没有任何不适应,这让我觉得很佩服!他说那是因为真心的将我爸妈视为“亲人”,才会这么自然的相处。
其实也不然,换做谁,都会舒坦。我们可以说是“裸住”在我家:“拎包入住”、“饭来张口”不说,生活所有开支都是我爸妈负担的,小到水电费和柴米油盐酱醋茶,大到我和林峰的商业保险,爸妈用“爱屋及乌”的方式,为我们默默付出着。我曾不止一次的听林峰的哥们说,羡慕林峰有这么好的丈母娘和老丈人,而自己却经常被丈母娘家找事。
林峰有绝对的眼力见、会来事、会讨我爸妈欢心,我哥不在家,二老身边能有这么个乖巧“儿子”尽孝,心里或多或少有点安慰,他在我家的这些年,绝对是最敬业的“司机”和“跑腿的”。
因为经常接送我妈办事,我妈的同事都说;“老李啊,你这个女婿是真好!有啥事随叫随到,嘴又甜,一句一个妈叫的真亲。”
我妈总是笑着回一句:“是啊,女婿娃乖。”
林峰任何时候进出门,只要见了街坊四邻都会主动打招呼,很有礼貌;就连在家的租客,他也能和人家聊上几句,短租的租客一度认为:他是东家的儿子,我是儿媳妇!
家里的租客们多数是四川、贵州人,嗓门都挺大,下午收工后,陆陆续续的就回来了,三三两两以“家”为单位做着饭,聊着日常,我们家好一番热闹的景象!
人间烟火气不过如此,万盏灯火中,只要有一盏属于自己的温暖,就不枉在这人世间走一遭。
节假日时,林峰会开车带着我和爸妈去周边游玩;或者我们回他家转一圈,但基本都不会过夜,因为次日我要上班,时间会比较赶。
在回他家的路上,我总是打趣道:“小林子,今儿个大爷送你“回娘家”转一圈啊!多日不见,让你娘亲好好疼疼你。”
他也总是很配合的一副“小媳妇”样,故作嗲声嗲气的说:“谢谢爷这么疼我,我定当好好伺候爷!”
然后我就做出“作呕”的表情骂他真的很“娘炮”。
虽说是玩笑,但我的婆家的确成了林峰的“娘家”,我们隔段时间就带点礼品回去转一圈、吃顿饭就走了。可“礼数”还是那个“礼数”,我哪怕在他家只呆半天,穿着再漂亮,该烧的柴火灶都得烧,该端的饭也得端,该洗的碗还得洗,似乎我在娘家养精蓄锐一个月,就是为来婆家“表现”这半天的。从最开始的不适应到后来的“墨守成规”,我不曾想过是因为什么?后来才知道,是改变,是我愿意为了迎合他而做的改变,可是他又为了我做了哪些改变?一切都在后知后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