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离心中压着一股火,双目似钩子般扎在月乔身上。
“六妹妹耳朵不不大好使?”月乔柔柔一笑,“我方才说了,听不见妹妹说了什么。”
她心中默念了八百遍:隐忍,隐忍,才把“耳朵不好使的人是你吧”这句话用力吞咽了回去。
“妹妹有错,还请三姐姐赎罪!”月离喊道。
好啊,你不是听不清么?我便大点声喊,看是谁害臊!此话一出口,月乔依旧心安理得的轻轻噎茶水,面上一点也不知羞耻,好似月离真的愧对她。
“什么错,”月乔被赏了脸,变本加厉,“说清楚!”
月离恨声道:“妹妹不该醉酒后推到姐姐。”
月乔似乎得到了鼓舞,将手里的茶碗向月离身上砸了去,只见那茶碗斜斜的朝着月离的脚飞去,一汪滚烫的茶水扣在了她的脚面上。
“姐姐再给你提几个醒,”月乔咬着牙,“王妈妈那个狗奴才,妹妹解决了也罢。她知道的太多,留着对我翠微阁也没好处。如今大夫人禁足解了,你再胆敢仗着祖母宠你,摆架子充老大,就别怪我用尽下作手段。”
月离一脸轻笑,仿若无为。让月乔承认做了恶事都不用套话,把她捧到天上去,自己卑微到尘土里,她自然会系数交代尽。
“姐姐教训得是。”月离语气稍带诚恳,低头道,“同是庶出,妹妹实在不应在姐姐面前放肆,不然,姐姐这次在妹妹碗里掺烈酒,下一次就该在妹妹的碗里掺毒了。”
月乔一张俏脸刷的一下涨红了,恨声道:“妹妹怎么能污蔑我!我不过是请你吃我一口茶,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往你的碗里掺酒!”
“姐姐现在不承认没关系,”月离笑道,“等我回去教训小筠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您就有的受了。”
月乔发了狠,怒道:“你竟胆敢威胁我!”
“这妹妹就听不懂了,”月离淡淡道,“妹妹教训自己房里的侍女,姐姐急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小筠是翠微阁的人,是我打了姐姐的脸呢。”
“你!你竟敢当着父亲的小厮和祖母的李妈妈对我不敬!”
“姐姐耳朵聋了?”月离气急反唇,“您要的谢罪,我一字一句的说过了,爹爹只管道歉,不管别的。”
说着,李妈妈示意小厮道:“行了,你也该回去跟主君交差了,三姑娘和六姑娘还有话慢慢说,下去吧。”
月乔做贼心虚,喊小厮道:“你!回来!回来!”
月离邪魅一笑,抚着月乔的胳膊,眼神凌厉,柔声道:“姐姐,你怕什么,我们就算和解了?”
月乔外强中干,吓得无意识的说了一声“是”。
小厮见状,识趣的回避了。
月离终于不用忍着,拎起月乔的衣领,把方才积累的怒气都还至其身,一字一顿低声道:“你要是不怕遭报应,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就多干点儿。”
恐怕现下赵姨娘都得看她的脸色,月乔这种蠢人怎配长寿,不如我来决定你活多久吧。
月离轻轻放下月乔的衣领,眼神冒着红光,头也不回的走出阁外,心中默默帮翠微阁打包好了盒饭。
寻个由头了结了便是。
李妈妈赶忙迎了上来,道:“姑娘即刻去慈安堂吧,老太太昨晚一夜没睡好。”
说罢,她脸上的担忧难掩。
“方才多谢李妈妈帮我赶走了爹爹的眼线。”
李妈妈叹了口气:“我也是怕您憋坏了,待会儿去老祖宗那儿面色不好看不是?”
月离神色暗了下去,小心翼翼的道:“祖母……现下怎么样了?是否吩咐膳房做安神汤药送去慈安堂?”
“姑娘放心,老祖宗起初有些生气,后来多忧虑不安,一夜见不着你心里慌,快去吧。”
月离听罢,忽而一阵痛心。整个孙宅中,唯有祖母不能辜负。
也许,在这个世界,只有祖母疼她了。
可祖母又不一样。说不好听的话,已经是土里埋了半截的人了,今日脱下的衣裳,明日都不知能不能穿上。
她又忍不住瞎想,眼泪险些夺眶而出,又被她偷着轻轻的擦拭干净。
萧国公府。
“大好的日子,你发这么大的脾气做什么?长毅也大了,你这个做继母的,动辄便去把他屋子里的小厮打一遍,叫他面上无光!”萧老公爷换上了一身常服,歪在炕头上与妻子谈话。
殷夫人披着一件青色缝金丝云锦褙子,端着盛满当归乌鸡汤的炖盅,满面愁容:“老爷,妾身是无奈之举啊!咱们家长毅,和孙家那个小小庶女不清不楚的,去了趟宫宴,才知全汴京城都传遍了!”
萧老公爷惊诧:“孙家哪个庶女?长毅不是说要和嫡女五丫头退婚么?”
殷夫人太息道:“老爷不知,那日孙五丫头和孙六丫头闹了起来,长毅见了,帮着六丫头,说了几句五丫头不懂礼数,娇纵蛮横。”
“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萧老公爷犯愁道,“现下你是萧家主母,出了什么事儿不比拘着。你若早些与我说,还能有今日的流言四起?”
殷夫人这般柔弱的性子,老公爷的确喜欢,可有时又不喜欢。
她忽而回忆起自己小妾上位,被京中诟病的往事,委屈道:“老爷,妾身晓得自己不是长毅的亲娘,长毅又不认我做母亲,才不敢把他的私事说与您听。更何况,妾身为了长毅的清誉,吩咐他房中小厮看着他,没想到六丫头罚跪那晚,他竟去了贵妃宫门口,给那姑娘送姜汤去!”
萧老公爷听罢,差点一口茶呛着,干咳了两声,喜道:“这小蹄子,开窍了!哈!今日午膳可得和他多吃两杯酒!”
从前见自己儿子的房中连个通房丫鬟都塞不下。平日里较好的达官显贵都纷纷夸赞长毅的清心寡欲,不为女色所惑,他却因此一直忧虑不堪,却万万没想到今日他会对孙家六丫头如此上心。
殷夫人见老公爷竟兴奋至此,心中不免疑惑。
这孙六丫头可是个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啊!
“长毅可是真喜欢那丫头?”萧老公爷欣喜道,“要不改日择吉时,接她过门给长毅当个妾吧。”
殷夫人的脸色变了几变,扯动嘴角道:“老爷说的是,不过是个小庶女,长毅喜欢便放在房中玩玩。可不知京中之人要如何议论了。”
“如何议论?”
“孙六丫头是青楼歌姬所生,且孙家再不济,也是尚书府,嫡女都能入宫选秀,当娘娘,混个王妃都绰绰有余,能舍得送庶女给公府做妾?孙老太太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
“青楼歌姬怎么了?”萧老公爷瞪眼,反驳着妻子,“叶娘子是春禧楼的头牌,只卖艺不卖身,琴棋书画精通,纵有闺阁小姐中没有的千种风情,还不让人爱了?”
老公爷也是从贵公子那时候过来的,去青楼吃吃酒,作作诗,找歌舞伎助兴一曲是常有的事。
哪个官家男子没爱上几个青楼女子?不过真正敢接其过门,这点全汴京城都只服孙逸。
“不过孙老太太何等决绝,要孙六姑娘来做妾,难上加难!”萧老公爷爱子心切,犯愁道,“还有便是长毅的亲事,不知静和郡主愿不愿刚过门就要与妾室共侍一夫……”
“爹爹,这还不好办?”
忽而门口一道听似玩世不恭的语调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