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盈坦然道：“我很清醒，我知道我都在做些什么。怎么，做另外一个人的影子，你感觉很委屈吗？

你知道吗，我去昭阳宫前一直不懂，为何在后宫中，除了我阿娘以外，圣人最喜欢的就是杨淑妃。她究竟比韦氏好在哪儿？但是我被她抚养从而和她朝夕相对以后，我才发现，杨淑妃处处都效仿我阿娘。

她和我阿娘一样擅长书法，厨艺精湛，处理宫中事务井井有条，明明通晓朝堂事务却不愿干政，宁愿选择装聋作哑，以此博得贤良名声。

隋炀帝的女儿，堂堂大隋朝的公主，竟然会愿意成为另外一个人的影子，是不是听上去很荒唐？但这就是她的优势，讨我阿爷欢心的致命绝技。所以她才能够成为阿爷心中最属意的继皇后人选。

所以你，有什么可委屈的？要是你没有这张脸，即使阿爷曾和令尊口头许下婚约，我也是不会顺从的。你能够做驸马都尉，这是无上荣耀，明白吗？”

明尧垂下头，神情落寞，沉默不语。

玄盈看他这样，开始后悔自己只顾自己说的痛快，没考虑到他的感受。

她小心翼翼地斟酌道：“对不起，我说的太直白了。你没事吧？”

明尧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安慰她道：“您是公主，想说什么都可以，我能有什么事呢。”

玄盈面色犹豫，心里想挽回一点，温和道：“你别误会。其实我成婚前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成婚以后，你真的对我很好，所以我心里不是全然没有你的。”

明尧看向她认真问道：“如果能从头再来，公主还会这么做吗？”

玄盈面有难色，她想了想，转而问他道：“那如果能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跟随我大哥，甚至帮他起兵造反吗？”

明尧被问住了，他点点头，坚定道：“我还会。”

“我和你一样。”玄盈看向他，有些不忍心。

明尧苦涩地笑道：“所以即使从头再来，我们还是会走到今天这般境地的，别无他法。

告发谋反案的主谋就是吴王李恪，对吗？吴王也有夺嫡之心，但他不像魏王那般，吴王是暗地谋划，更加可怕。

我死后，公主打算怎么办？继续像扳倒太子那样，除掉您其他可能威胁到吴王的兄弟吗？”

玄盈实话实说道：“我想大哥会拉四哥垫背的，除了四哥，再无人能与三哥抗衡了。”

明尧摇摇头，道：“公主说错了。若是郎君与魏王都被圣人处置了，那么长孙无忌就会扶持晋王成为皇太子。对于长孙无忌而言，未来的储君一定得是他的外甥，这样长孙氏才能继续保持已有的繁荣。”

玄盈感到很奇怪，道：“你现在朝不保夕，为什么还和我分析这些？”

明尧释然一笑道：“就当是臣最后一次为公主做点事。现在郎君谋反失败，公主说得对，他有很大可能会向圣人陈述魏王这些年如何觊觎东宫之位，如何对他步步紧逼。但吴王没有长孙无忌的支持，又加上他的生母只是嫔妃，所以即使圣人属意他，但恐怕希望还是不大。相比之下，晋王殿下则更有可能。公主若是为了帮吴王而不惜与晋王作对，就是得不偿失了。”

玄盈既觉得他说的有理，又不愿意放弃这么久以来的筹划，故而迟疑道：“你是想让我顺水推舟，与舅父一起扶持九哥成为皇太子吗？可是既然阿爷更看重三哥，未必没有一搏之力啊。”

明尧摇了摇头，认真分析道：“文德皇后已经去世了整整七年了。虽然杨淑妃是圣人最中意的继皇后人选，但是碍于长孙无忌，圣人始终没有封她为皇后。那么吴王殿下也是一样的。圣人即使有这个想法，也会被长孙无忌反驳回去。公主细想，就知道我说的是实情。”

玄盈上前靠近他，目光复杂，既有感激又有愧疚，她柔声道：“你分明就是一个聪明人，为什么对我大哥这么执迷不悟呢？你可不可惜啊？以你的本事，明明可以大展宏图，现在却马上要被处死了你知道吗？”

明尧笑道：“我选择了郎君，就会永远追随他。”

他从小父母双亡，无儿无女，英年早逝，年仅十七岁。玄盈在心里想。

上天待他并不公平。

我不想看到他死，一点都不想。难道真的没有转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