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初晴。

冬日的阳光极为温暖耀眼。

玉娇娥在榻上睡了半日，终是不忍错过这冬阳暖暖。让梅枝扶她进了院子，躺在了梅花树下的藤椅上。

梅枝抱怨咕哝着，给她裹了好几层锦被，整个人像被埋在了藤椅里。

玉娇娥哭笑不得。闻着清浅的梅香，晒着暖洋洋的日光，只觉得又回到了家中的那些日子。

只是……再也回不去了……这世间冷暖，唯有她一个人……

昨夜苏飞卿没有走，细细问询了一遍梅枝，眼底的晦暗才淡了些。

他抱着玉娇娥，似是融融的暖炉，熨烫着她。一夜温暖，醒来时，他已经不在了。

梅枝说一大早便走了，留话说这几日会很忙。玉娇娥笑笑，没有说话。

他对自己颇为愧疚，所以反复承诺会娶她，然而她要的并不是这个，唯有……报仇而已。等此事一过便可了无牵挂。

“姑娘，这是姬公子的外衫。我已经洗干净了。可惜，背后裂了一道口子。要送还给他吗？”

梅枝摸着绳索上晾晒的衣物，手中是一件黑色的外衫。

“拿来我瞧瞧。”玉娇娥轻咳一声。接过了那件衣衫，仔细看了看。

“梅枝，你去拿些针线过来。我缝一缝就好了。”

梅枝看着低头细细缝补衣衫的玉娇娥，只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姑娘更美的人了。

托着下巴笑道：“姑娘，这衣衫缝补了，姬公子还会穿吗？”

玉娇娥轻蹙眉头，转瞬又笑了。

“不妨事，我绣些花将缝补的痕迹遮住便好了。”

绣什么呢？抬眸看了一眼枝头清冷绝艳的红梅，低低笑了。就是它了。

如月冷清，如梅清冷。像他一样。

兰清芬进来时仿佛一道过于刺眼的光芒。

玉娇娥微微眯了眼望去。遍身罗绮，华贵逼人。

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那双明亮的丹凤眼，亮得灼人，眼角上挑带着妖娆，却又高傲无比。好似这世上没有什么入得了那样一双眼睛。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裹在层层锦被中间的玉娇娥，轻蔑一笑，华光溢彩，玉娇娥微微晃了晃神。

“你比我想象中差太多。我是抱着遇见对手的心思来的，可惜，真叫人失望。”

兰清芬一脸遗憾。“生得再美，也不过是个空壳子。”

玉娇娥咳了咳，不知道眼前明艳无双的美人到底是什么人。

却见一旁的梅枝慌忙下跪，唤道：“清小姐万福。”

兰清芬看了她一眼，冷冷道：“出去。”

梅枝浑身一颤，看了玉娇娥一眼，见她点点头，才退了出去。

玉娇娥起身，从锦被中出来。欠身一礼道：“原来是清小姐，我失礼了。”

听梅枝提起过，江湖第一美人，夫人的内侄女兰清芬，内定的苏府未来少夫人。

她料到，她们迟早会见面。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看着眼前高挑美艳、光彩夺目的兰清芬，她暗自惊心，若是她和苏飞卿情投意合，那她的仇该怎么报？

幸好……苏飞卿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这个被尊为江湖第一美人的表妹，是否足够说明，他对她，没有特殊的情意……

兰清芬看着她，轻蔑更深。

“玉姑娘对吗？我原以为你该是个极聪明的女人，所以才敢如此。现在看来，不过是个其蠢无比、不怕死的小丫头。”

玉娇娥笑笑，十分谦卑。

“让清小姐见笑了。蒲柳之姿，只想要一席之地，不敢同小姐相争。”

兰清芬大笑，光彩四溢。

“错了。不是你不敢，而是——你不配！”

又摇头笑道：“看来……只有白佩瑶算个对手……你？真是浪费我的时间了……”

玉娇娥见她不拿自己当回事，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

却猛不丁被一个耳光扇得眼前一黑，她还未抬起头来。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扇过来，她感觉脸已是肿了。

接着第三个、第四个耳光扇过来，她嘴角溢出鲜血。

一直到第七个耳光，她被扇倒在地，只觉两颊都是麻木的，一点知觉都没有。

兰清芬用雪白巾帕细细擦着手，似是染上了污秽一般。

冷笑道：“表哥从来不沾女人。你是第一个。就凭这点，我杀了你都不为过！这几个耳光真是便宜你了。下贱胚子！”

说完不再看她一眼，扔下了帕子，脚步声渐远。

麻木之后，玉娇娥只感觉两颊火辣辣的痛。已是红肿得老高。

她轻笑不已，下贱？下贱！笑得眼泪直流，想爬起来却是全身虚软无力。

只能蜷缩在地上，抱紧自己，浑身颤抖。不知是冷的，还是怒的。

姬蕴、姜临风随着梅枝进来时看见的便是玉娇娥蜷缩在地面上的情景，寒风一吹，片片红梅花瓣落下。

已在玉娇娥身上浅浅铺了一层。想来她躺在那里已有一段时间了。

他急忙奔上前，将她抱了起来。只觉触手冰凉，似是没有一丝热乎气。

脸上泪痕未干，已是红肿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她浑身颤抖，把脸埋进他怀里藏住。

一旁的姜临风惊呼道：“小玉姑娘，你的脸？！这个兰清芬，真是狠毒。俗话说，打人不打脸。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这么张狂！”

梅枝见玉娇娥这样。已是掉下泪来，哽咽道：“姑娘，姑娘你还好吗？都怪梅枝，梅枝跑得太慢了。”

说着瞪了姜临风一眼，都是这个公子，要不是为了等他，她早带着姬公子过来了。也许姑娘就不会伤成这样了。

玉娇娥在姬蕴怀里轻轻摇摇头。

姬蕴对梅枝道：“她说不怪你。梅枝，你快去打盆温水来。”

“好好，梅枝这就去！”说罢急匆匆跑了。

看得姜临风一脸笑意，这个小丫头真是有趣。尤其是还敢瞪自己。

姬蕴把玉娇娥放在床榻上，见她侧了身，似是不愿意让他们看见她的脸。心中已是悔极。

为了避嫌，以免苏飞卿误会，他坚持要等姜临风来了再去雪阁。

他自忖兰清芬一向高傲，应该不至于直接动手，却不想竟会如此。一时自责不已。

姜临风却是一无所知，以为玉娇娥是因为容貌损毁而郁闷。

他安慰道：“小玉姑娘，你不必烦恼。姬蕴身上灵药多着呢，保管能让你的脸恢复如初。你也不用害羞地躲着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