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枝急忙端着一碗药进了绣房。脸上还蹭了好几块黑灰。

见姬蕴笑意融融，玉娇娥正躺在他怀里，吓了一跳。

待看到玉娇娥头上、身上的银针时才晓得姬蕴是在给她治病。

因此笑道：“姬公子，这个药熬好了。赶紧给姑娘喂下去吧。我再去熬镇痛的药。麻烦公子了。”

“好。你辛苦了。”姬蕴笑得温和，星光闪耀。

梅枝只觉今日的姬公子温柔和善得不行，完全不是平常冰冷的模样。

被他的笑迷得有些晕，愣愣道：“姬公子，你一点也不像江湖中人传说的那般冰冷无情。”

留下一脸失笑的姬蕴。

他除下镇热的银针，给玉娇娥喂起药来。

好半天才喂了小半碗，却是一半都沾在了绢帕上，姬蕴额头已是一层细密的汗。

玉娇娥昏迷不醒，想喂进去汤药本就困难。

而且她又生得一瓣小樱桃似的唇，好容易喂了一口，倒是流出来一半。

姬蕴苦笑一声，只能耐着性子慢慢喂。

片刻，却见玉娇娥似是被药汤呛到了，低低咳嗽起来，眼眸睁开来，湿润动人。

看得姬蕴一阵心慌。却是惊喜道：“你醒了？”

玉娇娥头晕不已，望着咫尺之距的姬蕴，笑得苍白无力，却真诚欢喜。

“原来是……姬公子。我怎么了……你怎么来了？”

姬蕴皱眉，“你烧得厉害。来，快把药喝了。喝完就没事了。”

接着一勺一勺喂起来。

玉娇娥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好，可她全身疼痛，头晕目眩，话都说不了几句。

只好迷蒙地点了点头，一口一口咽着药汁。苦得皱着脸。

姬蕴无奈一笑，果然怕苦，可惜这药不能放蜂蜜，对药效有影响。

他于是趁她还算半醒，赶紧喂完。最后笑着往她嘴里塞了个糖丸。

记得临风吃药时也总是皱着一张苦巴巴的脸，所以他就养成了随身带糖丸的习惯。

玉娇娥感觉苦味被甜丝丝的味道驱散，脸上笑容温软秀美。

姬蕴轻轻抹了抹额间的细汗，总算松了口气。她应该暂时不会有事了。

看到外面夜色已深，他留在这里实在不妥。

因此，轻轻扯下玉娇娥身上外衫，打算赶紧回去，免得被人发现有损她的清誉。

不料刚脱了一半，便被一声怒喝惊住了。

转过头，姬蕴见苏飞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带着满目的滔天怒火和深埋的痛意。

他也呆住了，一动也不动地望着他。

苏飞卿和管家本是在库房核对物资，半途却有个生面孔的丫鬟过来找他，说是玉姑娘病了，竹心请他赶紧过去瞧瞧。

苏飞卿一听此言，慌忙放下要务，不顾一身疲惫，往雪阁赶去。

路上却下起了绵绵密密的冷雨，他进雪阁时满身都湿透了，寒气深重。

看四下无人，便径直推开了院中绣房的门。

见到的画面却让他又惊又痛。

只见他心心念念、担忧了一路的小姑娘正柔弱无骨地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

身上是一件黑色的外衫，十分宽大，却被脱了一半，露出一边的玉白香肩，雪肌光滑。

而那脱了一半的衣衫上是一只男人的手，手指细长如玉，骨节分明。

那个男人，正是自己从小到大最好的挚友——姬蕴。

他失神一般看着他，怀里还半抱着他喜欢的小姑娘。

苏飞卿有那么一刹那想要转身，夺路而逃。

但脚却像生根了一样，一动也动不了。眼睛也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渐渐晦暗不明。

“飞卿……你别……误会……”姬蕴在他的目光下艰难地开了口。

忙将玉娇娥放回床榻上，轻轻盖上锦被。

他一身黑衣，长身玉立，玉娇娥身上那件外衫分明就是他的衣裳。如今……却穿在她的身上……

苏飞卿眼底有火在烧，却被他掩住了。

“转过身去……”

“飞卿……我……”

“我让你转过身去，我会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苏飞卿肃声道。

姬蕴叹了口气，眼眉低垂，转过了身。

苏飞卿上前掀开锦被，将玉娇娥身上的外衫扯了下来，扔在了地上。

似是被他的粗鲁和满身的冷雨寒气惊醒，玉娇娥轻轻睁开了水润的眼眸。

见苏飞卿满目阴沉地盯着她，玉娇娥心底一颤，下意识地用力推开他。

玉白的小手紧紧抓住被角，一脸畏惧地看着他，脸色苍白。

禁不住眼神左右游移，似是在寻找什么……

苏飞卿被她一推已是惊愣，又见她防备畏惧的神色，更是伤痛。咬牙道：“你在找什么……”

玉娇娥张了张口又赶紧闭上了，一言不发。

姬蕴见他发怒，忙转身过来了。

“飞卿，玉姑娘刚刚喝了药，还很虚弱，你别冲她恼，有什么直管问我。”

玉娇娥见他过来，神色方才安定下来。

苏飞卿见状更是伤怒。

“姬蕴，我和她的事你少管！若不是念在兄弟之情的份上，你当我还会这么冷静地在这和你说话？你不要让我觉得我对你的信任是种愚蠢！”

姬蕴是什么样的人他怎会不知道？

若这江湖上还有正人君子，那排第一个的必是姬蕴无疑。

所以他尽管怀疑、伤怒、惊痛，但心底还是信任他的。

可他心爱的姑娘对自己只有畏惧戒备，反倒对自己的好兄弟信任无比，这叫他如何能不怒不伤？

姬蕴呆了半刻，放下了两张药方。

慢慢道：“飞卿，此事我向你道歉。玉姑娘烧得太厉害，医者仁心，我是为了救她才会如此。请你不要误会她。我便……先走了。”

他没有再看苏飞卿和玉娇娥，仿佛又恢复了清冷如月的模样，走进了冬夜的冷雨中，沉默如渊。

玉娇娥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

只觉全身更痛了。又冷又萧瑟。

她望着苏飞卿讨好地笑了笑，像一朵柔弱飘零的小白花。

她知道他在生气，所以小心翼翼。

苏飞卿满腔的怒火一瞬间泄了气。

苦笑道：“小娥。我对不住你。但我会好好补偿你，我一定会娶你，明媒正娶！”

他眸中满是坚定。

玉娇娥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显，极为乖巧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