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存回到家洗漱完倒头就睡,可见是真困了。
第二日,他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前几日断断续续下着雨,今天终于似要放晴。
一束光亮从紧闭的窗帘缝隙透过,深灰色的床单一片长形光亮。薄被中伸出线条清晰肌肉平薄的手臂,在床边小几上摸索到一直嗡嗡振动手机后缩了回去。
“干什么?”出口的声音含糊低哑,其中的不耐烦却是显而易见。夏天白日短,舒存昨晚又将近两点才睡,再好的脾气也被这通电话给激起。
“成吾俱乐部打桌球,来不来?”
打电话的是程衍和。
舒存踹了被子,翻身坐起来,撸了一把被他睡乱的头发,哑着声音问:“现在几点了?”
程衍和听着话筒里明显没睡饱还带点奶音的男声,惊愕得乐不可支,“兄弟,这都下午两点了,你还没醒呢?”他没个正形地调笑,“难不成昨晚卧在哪个温柔乡?”
“温你个头,等着。”舒存说完挂了电话,睡眼惺忪地趿着拖鞋,一边脱身上那件被他睡得松垮垮的睡衣一边往卫生间去。
开扣设计的一套睡衣,上衣被他直接撩起从头脱下了,扔进卫生间的脏衣篓里,裸着上身在镜前刷牙,眼睛闭了又睁,睁了又闭。
镜子里的人宽肩窄腰,皮肤比平常男子白皙不少,薄薄的一层肌肉,腹肌线条明显,两条人鱼线没进挂在胯骨的宽松睡裤中,介于少年和青年的身体微微勾人,却不自知。
舒存洗漱完在大衣柜里随手拽了见T恤,下身一件灰色抽绳运动裤,在脚踝处收紧,衬得脚踝骨节分明,苏得撩人。
下了楼,还没到厨房,就看见客厅沙发上坐着的小丫头,怀里捧着半个小西瓜,手里拿着儿童餐具勺,电视却没开,黑漆漆的屏幕,旁边是暑假新买的明黄色小书包。
小姑娘是舒存的妹妹,亲生的,随父姓,叫莫可予。
他走过去,站在沙发后面,手撑在顶上,“可予,给我吃一口。”
小丫头眼神幽怨地瞥他一眼,拿着小勺子狠狠地舀了一勺,喂到舒存嘴边,眼神却不友善。
舒存张嘴咬下送到嘴边的西瓜,不明所以,“谁惹你生气了?”
莫可予把剩了不少瓜瓤的半个西瓜塞给舒存,“你快点送我去画室,我要迟到啦。”
小丫头眼神装凶,拖着长长的调子埋怨他,怎么看怎么可爱。
“我送你去画画?林叔呢?”
林叔是林以则的父亲,是管家兼莫小公主的司机。
“林叔去见儿媳妇啦——”
舒存:说好的谈恋爱很麻烦呢?一晚上就完成了从女朋友的儿媳妇的转换???
他手捧着半个西瓜,往厨房走,想着下次见面他一定要揍一顿林以则那个表里不一的家伙。
“但是你哥我还没吃饭,小可予,你都不心疼我一下吗?”
沙发上的女孩站了起来,抱着那个明黄色的书包,妥协一点点,“那、我再等你一会儿,”肉乎乎的小手食指和拇指拉了很近的缝隙,强调:“就等一小会儿。”
舒存笑着停在冰箱旁,突然想起来什么,回头瞅她,“你不是上午去画室上课的吗?”
“上午小妆姐姐有事,她在群里说让我们不要去。”
舒存哦了一声,十分随意地把莫可予吃剩的西瓜塞进冰箱,又拿了一袋意面,一边同妹妹说话,“你们还有群呢?”
“嗯,不过在妈妈的手机上。”
他从双开大冰箱的下格翻了翻,找出一袋速冻虾,打算弄个茄汁虾仁意面,“下午几点上课?”
“三点。”莫可予走过来,把书包放在椅子上,又爬到另一个椅子上,乖乖巧巧地坐好。
舒存看一眼手机,才两点十分,他往锅里加了水,回头安抚明显焦急的妹妹,“时间还早,不急。”
“可是我想去早一点看小妆姐姐。”莫可予声音奶里奶气的,从语气里就能听出她格外喜欢这个小妆姐姐。
“你小妆姐姐就这么得你稀罕,连你哥都不管了?”
“我没有不管哪,我现在就是在等你吃饭啊。”莫可予两手托着小下巴,一双眼眨巴眨巴,透着狡黠灵动。
“嗯,乖,我马上就好。”舒存抓了一把意面扔进沸腾的水中,另外又拿个小奶锅炒虾仁加点番茄酱,家里小孩催得急,很潦草的一顿午餐。
不过,请相信,他的真实厨艺远不止如此。
几分钟后,餐桌上,舒存很认真的吃意面,毕竟从昨晚到现在滴米未进,肚子早就唱空城记了。
莫可予也很认真,一双大眼睛认真地直溜溜地盯着舒存吃饭。
“说吧,想要什么?”
舒存很了解莫可予这个小她十来岁的妹妹,那个‘如饥似渴’的眼神打扰到他吃面了。
她可爱也可爱,乖也乖,却也不会少了孩子的调皮,会装可怜、威胁、撒娇让舒存帮她做这些那些父母不允许她做的事情,隔上一段时间还来点坑爹坑哥的事。
莫可予看出哥哥的无奈,眼睛亮了,“M家出了新的冰淇淋,你给我买。”
她语气很笃定,好像料到舒存一定会给她买一样。
舒存咽下一口面,睨她一眼,“不行。”
“为什么?”莫可予不敢置信,她哥居然拒绝她?
为什么?他是不是太宠这丫头了,不然她怎么会这么理不直气也壮地指使他?他当哥哥的威严还要不要了。
“你今天吃了冰西瓜,不可以吃冰淇淋了。”舒存随意扯了个理由搪塞她。
莫可予立马保证,“我可以明天再吃,”怕舒存不答应,又开始有点胡搅蛮缠了,“反正你先买回来。”
“不行。”
莫可予从椅子上跳下来,在她那个明黄色还带点荧光的书包里掏啊掏。
舒存吞下最后一口面,就看见他妹妹从书包里掏出半包烟。
莫可予把手心里的烟摊给舒存看,语气得意洋洋,“你不给我买我就告诉妈妈你抽烟。”
舒存的父亲莫时谦有高加索人血统,从小在欧洲长大,和他母亲舒言结婚后才定居在Z国。而舒言又有个历史学教授的父亲,她自己本身也在A市的历史研究所工作,所以对兄妹两人的家庭教育很不同,是民主自由却又不乏传统的。
尤其是对舒存这个男孩,跟放风筝似的,给他扔出去老远很久都不过问,却又时常给他拉下来教育一番。时间长了,就养成了舒存自由散漫、肆无忌惮,但比其他纨绔子弟更有分寸,也更绅士的性子。
虽然莫先生过去对舒存赛车喝酒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但是抽烟在莫家却是不允许的。
这主要是因为莫先生疼老婆,不舍得让老婆闻二手烟那味儿。
“这烟你哪来的?”舒存看着眼前不过六岁的小鬼头,咬牙切齿。
莫可予轻哼一声,收回手,生怕舒存把他的犯罪证据抢了去,“在你床底下捡的。”
舒存气笑了,小丫头还学会威胁哥哥了。
“谁让你趁我不在进我房间的?”
莫可予可不怕他,反正哥哥也不会打她,要是真生气了,顶多冷战几天喽。她也不回答了,就梗着小脸,很坚持地等着“犯罪的人”妥协。
舒存一看她这副样子,没办法了,认了,“你把烟给我,我给你买。”
“谢谢哥哥。”莫可予听了,脸上立马晴光万里,完了还机敏地补一句,“等你买了我再把烟还你。”
嗯,女孩子都学过川剧变脸,不管是未满十岁的小鬼头,还是已经有两个孩子的已婚美少女,如他们的母亲,舒言女士。
你们都一样!都一样。斗不过。
舒存把桌子收拾一下,空盘子扔进洗碗机里,拎着‘川剧变脸’最佳传承人去了车库,挑了一辆后座安装了儿童安全座椅的车。
他刚启动车子,程衍和又来电话了,催他快点。
“你还来不来了?再不来我们换场子了!”电话那头有星点人声,舒存估计他们人没有很多。
“送孩子上兴趣班。”
“送可予?”程衍和听了也不催他了,毕竟送小公主上课比和舒存打桌球可重要多了,“成吧,那你快点。”
“嗯。”舒存挂了电话,往后看一眼确定莫可予坐稳了,把车开出了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