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妆疑惑。
创作者,总是陷在里面的,如此,称为当局者迷。
“嗯,你将你的这幅作品定义为阳光清新之列,”徐开归往右边走,“这没有问题,但是你问问你自己,你在创作时,”看见邢妆困惑,他换了个说法:“或者说在生活中,真的如像这幅画表面看上去一样,积极阳光?”
“这幅松柏图,温柔向阳,但它的光亮其实浅淡,洒了满身浅金色晨光的松柏树,偏偏笼在深沉的朦雾中,叫人看不清方向。”
你是否像你展示给旁人看到的一样,一样积极?
一样阳光?
一样,在好好地生活?
自十四岁,她开启年少独居生活。起初,她是怨的。
怨她母亲执意要去国外工作。
怨她姥姥撇下她一个人,走了。
后来,长久的无人回应,她便也习惯了。
不可否认,她没那么阳光,她很宅,不爱出门,总缩在那栋空旷的大房子里。
生活于她,本就不是向阳的。
邢妆不再说话了。
是不愿说,她习惯了封闭自己,即使是在好朋友崔钟落面前,都会下意识竖起一道防护墙,更何况一个陌生人。
而且是一个通过一幅画一针见血地指出来压抑在她心中的郁和丧的陌生人。
徐开归活了几十年,不自谦地说一句,也算是业内的前辈。他当然知道,眼前这小小年纪的女孩有心事。
加上在A市看到的那副《归徽》,他看过这孩子的两幅作品。不得不承认,画作很有灵气,十七岁的年纪,已经算是有旁人难以企及的天赋。
邢妆心里藏着事,透过这幅画,徐开归看出来了。可他与之不过一面之缘,总不能打着“为她好”的旗号逼着人家开口。
邢妆在原地沉默,徐开归也跟着沉默。
过了许久。
徐开归轻咳两声,打破了缄默,开口:“你看看这幅,它虽然风格暗黑,着墨色偏多。”
“可他的黑暗之中,却升起月亮,这旁边的长条,是柳枝。”
“万籁沉寂的夜晚,一片漆黑,可黑暗中,却升腾着月光,随春光而来的柳叶此刻也向着微弱的月光。”
“所以,这幅画是身处黑暗也依旧追寻光亮,而我的,恰恰跟它相反。”邢妆接下他的话。
徐开归哑然。
“是这个意思。”
这时候,画展里的人忽然多起来了,看展览的人或携伴而来,或独自一人,在赏心悦目的画作前停驻,和友人交流一番观赏心得。
邢妆回头望了一眼走过来的人,来得人多了,她不想久留。
她转过身,对上徐开归的眼睛,徐徐道:“徐先生,今日...谢谢你,我就先走了。”
即将与徐开归侧身而过时,他喊住了她。
“等等,小姑娘!”
徐开归递给邢妆一张名片,笑呵呵道:“以后有什么绘画上的问题,不知道可否与我讨论一二?”
邢妆接过,低头看手中包着湖蓝色带点灰调硬壳纸的名片。
徐开归,A大美院油画教研组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