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行夜到的时候,姬逸风正斜倚榻上看书。
“你怎么还没走?”
“哎!先说好,我可不是跟他们一起来的。”
姬逸风懒得理会他,继续看书。
苏行夜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脸色,“那个,你们……吵架了?”
“什么?”姬逸风翻起一页书卷,继续看书。
苏行夜刚想说:你跟郡主之间的怪异,任何人都看得出来。
但这句话,苏行夜是不敢当着姬逸风的面说出来的。
“没什么。其实霄羽和秦小姐的话……”苏行夜思索着措辞。
“有话直说。”姬逸风有些烦闷,直接放下书,看向苏行夜。
“逸风,说实话,你在气什么?是因为秦小姐针对赵星儿?还是怨怪他们几人多管闲事?”
还是因为宁安郡主?
这最后一句,苏行夜没说出口,他也只是根据这么些年对姬逸风的了解有所猜测。
一般情况下,姬逸风对这些小女儿家的勾心斗角都是不屑的,更不会主动插手;还有,别人的多管闲事,他虽然不喜欢,但只要没有什么大的伤害,他一般也就冷言几句,根本不予计较。
从另一方面来说,就因为姬逸风洒脱不羁的性格,所以注定了他并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倘若他一旦开始计较细微之处,只能说明他很重视那个人,或者那个人对他来说与众不同。
“你想问什么?”姬逸风眯眼看他。
苏行夜忍不住咽口水,“那个……没什么,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说着转身离开,唯恐姬逸风留下他再次切磋一二。
房内留下姬逸风独自沉默不语,随后,重重呼出口气。
生气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或者说他不愿承认,不愿承认他对徐冰清的过分在意,不愿承认他在生徐冰清的气。
“王爷。”涂傲走了进来。
“什么事?”
“皇后娘娘命宁安郡主送来的药材中有一幅画。”
姬逸风这才看到涂傲手中捧着一个长形锦盒。
“适才入库清点药材时,发现盒子里放着一幅画,不知做何处理,只得来禀告王爷。”
姬逸风略有疑惑,既是皇嫂派人准备的,按理说不会出现差错,宫中内侍也不会这样漫不经心,所以断不会出现把墨画当成药材的情况。
“拿过来吧!”
涂傲呈上锦盒,站于一旁。
姬逸风打开锦盒,取出里面的画卷,展于桌面。
只是展开的刹那,他就怔在那里。
涂傲有些惊奇于自家王爷的反应,因为自家王爷虽鲜少舞文弄墨,但于“琴棋书画”一道也算是翘楚之辈,所以他实在不明白仅仅是一幅画怎就让王爷眸生异色了?
涂傲上前看了一眼桌上的墨画。
那是一幅墨竹,昂首挺拔,高傲不屈。
只是令涂傲不懂的是这幅画究竟有何特异之处。
“王爷,这幅画可有不妥?”
姬逸风目不转睛地盯着画,开口道:“世间画竹者甚多,但真正能挥洒卷上,使墨竹为墨君者甚少。毕竟‘竹’乃花中四君子,胸中当有君子之心才能画出如此佳作。”
能得姬逸风如此盛赞,可见作画之人的画技之高、画功之强。
“不过为何会送到王府?这是陛下赐给王爷的?”
“这不是皇兄、皇嫂的手笔。况且,皇兄赏赐,用不着这么隐蔽。”
姬逸风细看画卷,上面没有题词,也没有落款,只在角落处有一个小小的“清”字。
清!
姬逸风眼眸晶亮,徐冰清!
这幅墨画竟出自徐冰清之手!
姬逸风相信徐冰清一定不知道她自己的墨画被藏在药材里,还被她自己送来了安王府。
只是,谁会做这样的事?或者说谁会这么无聊?
不过既然此画是从皇宫里出来的,那除了皇兄,就是皇嫂了。
皇兄一般情况下不会多管闲事,那就只能是皇嫂了。
她想告诉他什么?
以此墨竹来告诉姬逸风,徐冰清的心胸、气度和品格?
竹!
姬逸风突然想起徐冰清惯常的穿着,一袭青衣,一贯的素雅清逸。
她是喜欢“竹”吗?还是……以“竹”自诩?
姬逸风嘴角轻勾,她还真是厉害,竟劳动这么多人来为她说话。
不管是今日的秦霄羽、秦雪萱,还是皇嫂,全都在为她叫屈。
再看她本人,一副无动于衷、毫不在意的模样。
这样一个人,凡事她还什么都没做,已经有人帮她做好了。这样的情况,是该说她的人缘好呢,还是说她的心机深呢?
先前,即使他们俩人之间有婚约,但相比之下,见面次数却寥寥,每次也只是偶尔在皇宫里遇见,见到也只是点头问安而已。
他们真正的相识应该从北境回京之后,姬逸风去宁国侯府质问徐冰清的所作所为,才算开始了他们之间的联系。
也就只有那一次,姬逸风的冷嘲热讽让徐冰清露出些微的受伤和委屈,而后却是淡然自若、云淡风轻的姿态。
就是她这种凡事处之泰然、毫不挂心的神态,让姬逸风心中没来由得窝火。尤其是看到她那张总是淡然浅笑的脸颊,他都无数次想撕下她那副淡然的面具,露出她本来的模样。
宁国侯府。
从安王府回来之后,徐冰清便病了。
也许是那日的天气过于寒冷,也许是她在院中雪地里待的时间过长,也许是她的心情受了影响……总而言之,回来之后,她就一直高热不退、精神不振。
徐冰清脸色通红,呼吸粗重,晕乎乎地躺在榻上。
素英帮不上忙,只能在旁干着急。
妙菱忙得团团转,诊脉、配药、熬药,喂药……
眼看着徐冰清病情不见丝毫好转,妙菱都有些不自信自己的医术了。
直到,莫修染看了榻上的徐冰清一眼,听完素英讲述的关于徐冰清这几天的作为,无奈叹气:“寒气入体,心思郁结。她这种状况,得靠她自己,熬一下也就过去了。”
“可……”素英焦急,“前辈还是想想办法吧!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小姐她……是不是我的医术有问题?”妙菱以为是自己的问题。
“大夫再厉害,可也不是神仙。更何况,她这病连神仙都无能无力。”
“啊!那怎么办啊?”妙菱嗓音里已带哭腔,以为是自己医术不精,才害小姐至此。
“医圣前辈……”素英着急又担忧。
“咳咳咳……”徐冰清幽幽醒来。
“小姐。”素英和妙菱忙上前查看。
“熬碗汤药过来,我喝完汤药,再睡一觉,也就没事了。”徐冰清看向两人,只见素英和妙菱皆是双眼红红,不知是哭的还是熬夜累的。
“无碍!别担心,你们去休息吧!让其他人把汤药端过来也就是了。”
“小姐,我要守着你。”妙菱眸中的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掉落下来,晶莹剔透,惹人垂怜。
素英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那神态已表明自己会一直守着她。
“行啦!你们在这,她也休息不好。”莫修染开口道。
徐冰清虚弱一笑:“放心,明日你们来看我时,我保证会活蹦乱跳的。快去休息吧!不然,我会担心的,反倒不利于养病。”
“走吧!她没事。”莫修染道。
素英点头,拉着妙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莫修染直视着徐冰清,“我早就警告过你,心思太重,又总是藏于心底深处,对身体没有半点好处。不要以为自己年轻,就可以不当回事……”
“莫叔叔,你好像变了。”
“得!知道你不喜欢听人啰嗦,好好休息吧!”说完举步离开。
房内独留徐冰清躺在榻上。
她只感觉头脑昏沉晕眩,已无力再想其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翌日,风雪渐停,阳光照射大地。
妙菱和素英起床后就立即跑向徐冰清房里。
徐冰清已经起身,看见两人,轻轻一笑。
那抹笑就像冬日里的暖阳,温暖如春,足以净化世间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