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前厅。

徐冰清正拿着一本药草集翻阅，很是闲适淡然。

莫修染已离开前厅，为徐冰清熬药去了。

澹台朔看着一派悠闲的徐冰清，“你难道不怕我毁诺？医圣不在，你的性命可就掌握在我手里了。”

明知威胁不了徐冰清，他只是单纯地想要试探出她如此淡然从容的原因，要知道，并不是每个人在面临即将到来的死亡时都能如此云淡风轻。

“你不担忧自己的性命，难道也不怕我暗中拦下姬苍昊他们？”

徐冰清依旧没有理会他。

“你拿自己做饵，把他们全都送出渭城，是因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徐冰清终于放下书，看向他，“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很好奇你真的中了‘黄泉之毒’？”

除了身体形销骨立之外，真看不出她有丝毫中毒的迹象。

徐冰清敛眉，沉默一阵，“若是你想问，频临死亡之际的感受，我倒是可以跟你说道说道。”

“愿闻其详。”

“世间能够真正握在自己手中的只有自己的生死，生与死皆在一念之间，就看你怎么选择。我想……百里芳华之所以服毒自尽，不是因为她生无可恋，是因为她把你看得太重了，凡是与你不利的，不管是名声、地位、权力，她都不愿你损失分毫。”

提及百里芳华，澹台朔的脸色瞬间变得漠然。

“而我不同，我只想活着，不管经历了什么，我都只想活着，哪怕最后仍是无法改变命运。”

澹台朔喃喃：“多希望她与你一样……”

死了，或许可以解脱，但却让身边活着的人承受更多的痛苦。

“殿下。”有侍卫在门外道。

“何事？”澹台朔恢复如常，仿佛适才的压抑和低沉并不曾在他身上出现过。

“侧妃和修公子回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

说着，修允乐走了进来。

徐冰清拿起药草集继续翻看。

“怎么只有你一人？”

修允乐看了一眼厅内的徐冰清，弯腰行礼，“回殿下，兄长还在昏迷当中，怕是无法前来谢恩。”

澹台朔看了一眼徐冰清，“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修允乐嘴唇蠕动半晌，最终吐出口的只有一个字，“是。”缓缓退了出去。

看向徐冰清，“修允杰怎么了？”

徐冰清头也未抬，翻了一页书，“过两天就会醒来。”

“你派人去了城门口？”

“不知四皇子在说什么？”

“你坦言相告修允杰、修允乐的确切方位，难道就不怕我暗中做手脚，拦下姬苍昊？”

“你会吗？”语气淡淡。

澹台朔瞬间便明白自己所猜非虚，冷哼一声，“怪不得你这么淡定自若。”

“总要看看殿下会不会信守承诺。”

徐冰清的确让子暮去了城门口，看看姬苍昊他们有没有顺利出城，而现在，修允乐回来了，那姬苍昊他们自然已经安全出城了。

澹台朔摇头轻笑：“徐冰清不愧是徐冰清，心思缜密得可怕。”

“彼此彼此。”

“唉！我真不想……放你离开。”语气中略显遗憾。

可徐冰清知道事实并非如此，所以没再理会他，继续低头看书。

话说姬苍昊出城后不久，便遇到了姬逸风一行人。

“见过王爷。”

“不必拘礼，宁安郡主呢？”

“郡主……”姬苍昊支支吾吾，“郡主她……”

“快说！”

“郡主让我们尽快离开北夷，她自会想办法脱身。”

“茗香！你说！”

“郡主……应该是为了救我们而选择留在北夷。”

“是吗？”姬逸风手握成拳，脸色冷寒。

颜末立即道：“王爷，也许郡主真有其它脱身的办法。郡主那么聪慧，她一定……”

“她想以一己之力阻止血流成河、民不潦生，这一次，我偏不如她愿。”

她拒绝他时，永远有许多借口；她伤他时，永远有很多方法；她做选择时，从来都没有考虑过他。在她心中，“姬逸风”这三个字永远没有分量。既然如此，他要做的事，她也没有反对的权利。

“王爷……”

众人皆不明白姬逸风的话意。

只有旁边的闻路眉头紧皱，王爷他……

看着远处巍峨的渭城城墙，真的无力阻止了吗？

夜半时分。

马蹄声响，黑夜在沉静中惊醒。

“王爷，来了！”霍奇悄然而来。

“嗯。”

在篝火掩映下，只见不远处大队人马在黑夜中狂奔而来。

颜末定睛看去，队伍中耸立的竟是东皇的战旗！

更令人惊讶的是领兵的将领，蒲城守将欧阳鑫！

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欧阳鑫在北夷多年，谁能想到他竟是东皇的暗探？

“参见王爷！”欧阳鑫下马行礼。

“参见王爷……”众将士附议。

“将士们辛苦了，休整片刻，连夜攻城！”

“是。”

颜末惊，王爷要攻打渭城？可郡主此行只想除掉北战雄，并不愿多造杀戮，王爷此举岂不是与郡主心意相悖？

“逸风。”樊琼走了过来，“要救郡主也不一定非要打仗啊！”

姬逸风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让樊琼心里生寒。

直到此时，她才知道徐冰清在姬逸风心中的分量，无人可比，亦无人可超越。

“谁说攻打渭城是要救郡主？”说着看向在场的其他人，“徐冰清离开东皇时就说过，东皇再无宁安郡主，宁国侯府再无徐冰清，这世上存在的只有北夷四皇子妃徐冰清……”

闻言，众人皆惊，王爷他……因爱生恨了吗？

“此一战，北夷是敌人，她……也是敌人。”话锋一转，“百里芳华死于东皇，我与澹台朔之间必有一战，而他现在就在渭城，那此战自是势在必行，且不可避免。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攻下渭城，打败澹台朔。”

“攻下渭城，打败澹台朔！”闻路大喊。

“攻下渭城，打败澹台朔……”众将士附议。

只不过，很少人知道，姬逸风要打败澹台朔是真，救出徐冰清也是真。

即便他对徐冰清又恨又怒，但他怎么可能真的弃徐冰清于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