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姬苍昊和苏婉茹的成亲之日。
可能是碍于姬苍昊的身份,苏行夜倒也没有请宁州的将士来参加婚宴,除了请来帮忙的一些宁州百姓,还有就是秦雪萱、徐冰清这些人。
不过,场面倒是格外温馨热闹。
徐冰清一袭粉色衣裙站于人群中,看着身穿喜服的两人行礼,心中欣慰又感叹,欣慰姬苍昊之心似婉茹之心,两人历经险阻,而后选择顺从彼此的心意;感叹世间之人事,若都能两情相悦、心愿得偿,那该多好?
“没想到,婉茹会是最早成亲的那一个。”紫罗走到徐冰清身边道。
“是啊!”看向紫罗,调侃道:“若是你早日回京,或许还能赶在她前面。我想,某人定是早就万事俱备,只欠你这个新娘了。”
“冰清你!”紫罗娇羞着脸,不知如何反驳。
“女子出阁乃人生大事,嫁人当嫁自己心怡之人,哪像有些人,把婚姻视作儿戏。”
会说出此话的人,非秦雪萱莫属。
紫罗闻言看向徐冰清,她倒是忘了,冰清才是最早出阁之人,只不过……
这世间,不是很多事都能随心所欲、心愿得偿,也不是很多人都能两情相悦、相伴到老。
“北境不比京城,没有那么多规矩,新郎进新房前,可是能随意刁难的……”
“哦!”秦雪萱两眼放光,连连点头。
紫罗轻笑,徐冰清转移话题的能力一向是无人出其右。
只见秦雪萱已拉着茗香和颜末往新房的方向走,走时还不忘叫上紫罗和徐冰清,“快快快!一起去……”
紫罗笑着紧跟上前,而后又扭头看向留在原地的徐冰清,“冰清,一起去吧!”
徐冰清点头。
“哎呀!”秦雪萱嫌紫罗走得慢,又忙回身拉着紫罗的胳膊就走,“走啦!她身子弱,让她慢慢走,我们先去,省得去晚了……”
见几人的身影消失在人前,徐冰清才转身离开,只不过,她的方向……是院门口。
有时候,不说再见的离别也许不会那么伤感。
门外,子暮驾着马车停在不远处,旁边是一袭白色布衣的莫修染,手中牵着一匹骏马。
徐冰清缓缓走上前,“走吧!”嗓音淡淡。
莫修染看了一眼张灯结彩的院子,还有鼎沸热闹的人声,又看了一眼已钻入马车的徐冰清,跃上马背,“走吧!”
两马一车,一行三人,在这热闹温馨的夜里悄然离去。
待出城门时,徐冰清撩开车帘看了一眼宁州城门,先前她离开宁州去北夷走的是北城门,而现在则是南城门,去的是东皇南境,可她的心境却是一样的沉重伤感。
这一次,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吧!
莫修染同样看着巍峨耸立的城墙,“这么多年来来回回的,只有它安然地矗立在这,淡看着世人的生死离别、悲欢离合……”
“莫叔叔若是舍不得这里,有机会我们还可以再回来。”
莫修染轻轻一笑:“那倒不是,只是突然有些感慨。”
两人心知肚明,触景生情是因为物是人非,而这里是北境,是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在这里,埋葬了他们太多的亲人,埋葬了太多的知己好友,也埋葬了曾经的欢愉。
才离开宁州城一日,徐冰清的精神就越渐萎靡,脸色也越渐苍白。
莫修染见她这样,知道她心思郁结的原由,也不说破,若无其事地对她述说着路边的风景。
“这里的景致虽然比不上京城的唯美精致,但也别具一番风味。你整日待在马车里,不病也要闷出病来,趁着今日阳光正好,要不要出来透个气?”
马车里的徐冰清没有言语。
此刻的她,斜靠在软褥上,手里拿着一块玉佩,双目无神,思绪早已不知飞向何处。
这块玉佩是姬逸风的玉佩,是两人初定婚约之时,先太子妃亲自交给她的。而后,两人解除婚约,徐冰清并未将此玉佩还给姬逸风,或许是忘了,或许是还与不还已不重要,但真实原因只有徐冰清自己最清楚,她不是忘了,而是私心地想留下与他有关的东西,哪怕只是一枚玉佩,因为她知道,她与他今世无缘,而这块玉佩是她对自己仅有的放纵。
马车外面有疾驰的马蹄声传来,陷入感伤情绪中的徐冰清并没有察觉到。
忽然,有人掀开车帘。
一缕阳光直射入马车内,银色的光芒闪耀得人眼睛发花。
一个人影出现在马车上,身形颀长,风姿飒爽。
徐冰清呆愣,难道自己出现幻觉了吗?这……怎么可能呢?
来人进入马车,坐在车门旁,依靠着车壁,看着徐冰清,“宁安郡主,好久不见!”嘴角勾着一抹笑意,眉眼间略有一丝疲惫。
“姬……逸风?”徐冰清嘴唇蠕动半晌,终于喊出此人的名字。
只见她柳眉紧蹙,眼神迷离,像是有些不敢置信。
听到她喊自己的名字,姬逸风嘴角的笑意越发明媚。
直到确认眼前人真是姬逸风,徐冰清的双眸才逐渐恢复清明,神色越渐淡然。
姬逸风知道,她又变回那个素日里的徐冰清了。
不过这一次,他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
“我去边境各城巡视城防,却不想在这碰到你。怎么?这是要回京了?”
看着姬逸风衣衫上沾染的灰尘,知道他所言不假,“王爷辛苦了。”
“若是要回京,麻烦你一件事。”
徐冰清顿了一下,“王爷请说。”
“告诉皇兄,我要成亲了!”言语间轻松愉快。
“成……亲?”
“是啊!我和樊琼。”修长的手指弹了弹衣襟上的灰尘,“原本还想着,到时候请郡主过来喝一杯喜酒的,现在看来,郡主是喝不到了!”
徐冰清低首敛眉,轻扯嘴角,“是吗?”
原来如此啊!
他这几日巡视城防,是因为他要成亲了,而娶的那个人是樊琼。
这大概是徐冰清做梦都想不到的事。
“咦!”姬逸风像是发现了什么,身形微动,从徐冰清手中拿走一件东西。
徐冰清下意识去夺,却发现自己没有抢夺的权利,因为姬逸风拿走的是那块玉佩,而它原本就是姬逸风的所有物。
“这是……”姬逸风举着玉佩,看向徐冰清。
“这……本就是王爷的。”徐冰清强压下心底的酸涩和伤痛,“先前……先前定亲时,先太子妃把它交给了我……”
姬逸风挑眉,表示了然,而后又道:“可是……我们不是早就解除婚约了吗?”
“是。一直忘记归还给王爷,今日……也算是……物归原主……”
“一件旧物,无关紧要。”
话是如此说,但他并没有把玉佩再还给徐冰清。
徐冰清看了那块玉佩一眼,没有言语。
“秦雪萱和苏婉茹她们还在宁州,需要我带话给她们吗?”
徐冰清摇摇头。
“你既是要回京城,那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一路顺风!”说着便准备离开。
“王爷!”徐冰清无意识地喊了一声。
姬逸风回头看着她。
可是要说什么呢?她又能说什么呢?
徐冰清一时顿在了那里。
“你有话要对我说?”
“王……爷……”嘴唇蠕动了半晌,只吐出了这两个字。
她心中痛苦难耐,她不知道他亦是;她思索着措辞良久,她不知道他有多害怕她会说出怎样伤他的话来。
最终,徐冰清抬起头,看着姬逸风,“冰清祝王爷美满幸福。”
若是樊琼能给他幸福,她又何必紧抓着不肯放下?
“能得到你的祝福……很好!”说完飞身离开。
很好吗?也许真的很好吧!徐冰清这样告诉自己。
可是,为什么?心中如此难受,眼睛如此酸涩……
“啪嗒!”清脆的水滴声在马车里很是清晰。
徐冰清没有喝茶,这当然不是滴落的茶水声,而是……徐冰清的眼泪。
这是……什么?
泪眼婆娑间,徐冰清看到车门处散落着几块……碎玉!
徐冰清弯身拿起一块,定睛一看,这是……那块玉佩吗?
她连忙去捡剩下的几块,嘴里嘟囔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是的……”
直到把碎玉全都捡到手心里,她才确认,这的确是那块玉佩,是姬逸风的玉佩。
玉佩碎了,他要成亲了,他们之间也再无可能,余生……甚至连再次见面的机会都没有,而她……连寄托念想的东西都没有了。
“噗嗤!”一口血吐了出来。
紧跟着,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两眼一黑,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