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终于睁开了眼睛。

几千年前，这里曾是他无意间发现的避难所，重伤的伏羲在那张石榻上昏昏沉沉躺了七天七夜。

后来他带着希儿来到洞中，这里又成了他们二人的避世之所，充满了情不自禁的甜蜜和两情相悦的美好回忆。

再后来，这山洞又成了埋葬风阙的坟墓，他在这里遇到今生所恋，也在这里和小凤凰挥泪诀别，成了匆匆一生中最遗憾、最难以面对的伤心之地。

如今，伏羲归来，竟不知此时的心情该如何言说……

周围白雾弥漫飘渺、仙气缭绕，身下汩汩温热泉水褪去了透彻骨髓的阵阵寒意……

这是希儿幻出的仙泉，四下望去，洞中却不见希儿人影。

伏羲试着从泉水中站起身来。这凡人的身体完美无缺，似无瑕美玉，却也当真是虚弱之极，十八年来寄于此身大概是习惯了，如今有了这三万多年潇洒不羁快活神仙的记忆，倒是觉得自己这凡人一世的确受了不少罪。

只是无数伤痕都因恢复的奇快而寻不到半点痕迹，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伏羲看到泉边整齐摆放着一身素袍和白色毡靴，心中升起一丝暖意，换好衣服就来到石榻之上盘膝而坐，自行调息凝神。

大概一柱香的时辰，伏羲才觉得自己神元稍安，慢慢睁开了双眼……

“希儿……”凤里牺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跟前，目光如雾。

伏羲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场，也不知她在那里看了自己多久，想到如今已是毫无灵力的凡人，自然是感觉不到她的行踪来去……见希儿面有疑惑之色，伏羲心想她当是看到自己煞有介事的运气调息，一时不解，才盯着自己看个没完……

“是……是玄月的法子，当真好用……”伏羲咧嘴一笑。

凤里牺看到他笑得那么不自在，心里憋着满肚子的话竟一句也说不出，只走过去将他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身上，双臂环着他的肩膀，这样，他就不会看见自己已情难自已、泪如雨下。

可她身体难以控制的微微颤抖又怎能瞒得过怀中的伏羲，他揽着她的腰身，静静感受着她无声的啜泣……希儿，你真是个大傻瓜，天底下最大的倒霉蛋，九百年前鬼使神差的把我从树上用鱼钩拽下来，就再也逃不出这宿命的漩涡，随我一起兜兜转转，莫名其妙的跑到这不周山上来与我再次相遇，经受着两世的聚散离合……

你说你是不是很倒霉，明明可以忘了我，却偏偏在这一世又遇见我，爱上我……伏羲无限疼惜的将希儿揽入怀中，再难压抑对眼前泪人儿满腔的爱恋与思念，将希儿放在身边石榻之上，炙热的双唇贪恋的游走在她的耳际、颈下、胸口、雪肩，又流连在她温润娇嫩的唇齿之间，直到听见耳畔一声激情难忍的娇嗔……伏羲毫不犹豫的释放着自己，让炙热的温暖包裹自己、燃烧自己。

身下不是别人，是自己前世的挚爱，今生的唯一！无数次的回眸一笑，无数次的轻声呼唤，无数次的激情缠绵，无数次的难分难舍……

两百年玄圃朝夕已然匆匆逝去如流水，五百年困在黑暗永夜之中的思念曾令他无比绝望，如今……自己恐怕只有不到一年的光景，这弹指瞬间又怎么够……怎么够让自己细数从前，在她耳畔诉尽前世今生、千年的无限依恋……

“希儿……希儿……我好想你……”

凤里牺脑中一片空白，自己并不十分清楚这瞬间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心，可身体却是不由自主的配合着风阙，渴望着风阙……他大概是太虚弱了，没多久就颤抖着窝在了自己怀里。

她轻轻抚摸着他随意披散着的黑发，回忆着恍惚中听到的每一次轻声的呼唤，可谁知这无意的触碰竟让怀中之人又颤抖不已，撑起身体想要再次索取……

“不……我……”凤里牺下意识的用手臂撑住他的肩头，想轻轻将他推开，不料这一举动竟让伏羲更加无法自持，唤醒了他心中最深处的绝望！他用尽全身力气将希儿的双手压在石榻上，在痛苦的呻吟和低吼之中一次一次占有她，动作也变得粗暴起来，像要把自己撕扯成碎片……

突然，他看到她已泪流满面，双眼紧闭扭过头去……

“希儿……我……”天哪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对于凤里牺，自己已不是玄圃中两百年形影不离的伏羲，而不过是人间的风阙，是才认识不过两个月的凡人，她怎能情愿自己如此对她，毕竟这在她的记忆中，是她宝贵的第一次……虽刚刚经历生死离别，但她之前一直是犹豫不决，心有顾虑的，此时……又怎知她不是一时心软迁就，对风阙忍让屈从……想到此处，伏羲就像是当空泼下了一头冷水，如梦方醒。

他颤抖着拉扯着身边乱作一团的暖褥，盖在衣衫凌乱的希儿身上，然后爬到石榻之下，抓起自己的素袍，背对着希儿笨手笨脚的胡乱穿在身上，连腰间束带也没有系好，就合着衣袍踉踉跄跄向洞外跑去……

身上潮水未退，仍是汗流浃背，洞外漫天风雪，飘飘洒洒。一阵透骨的寒意从背后袭来，伏羲跪倒在雪野上，面前立着两个半人高的小雪丘。伏羲知道，那下面埋着的是两个手牵着手的小雪人儿，一个是凤里牺，另一个，是风阙。

凤里牺将暖褥拉起，轻轻盖住自己的脸……他还是在怪我吗？这……这算是在惩罚我吗？惩罚我的狠心、绝情，惩罚我把他活活折磨死了……又或者，算是一种粗暴的发泄？只是不知这发泄中的情绪到底是爱多一些，还是恨更多一些……

凤里牺整好衣袍来到洞外，看见风阙跪在地上发呆。

“这里对你来说太冷了，不如进去……”

风阙将胸前衣袍又裹了裹，尴尬的回头看了一眼立在身后的凤里牺，“还好……我没事。”

“师尊好不容易把你弄醒了，若是刚交到我手里就又断了气，那我凤里牺就真的是要交代了……”言不由衷的话总是说起来特别顺口。

风阙站起身来，脚有些麻，不自觉的在雪地上跳了几下……自觉有些难堪，又立刻停下来，脸上挤出一个更尴尬的笑，见凤里牺唇角微微扬起，心中绷着的一根弦稍稍松弛了几分，低头跟在凤里牺身后回到了洞中。

此时天色已晚，凤里牺燃起神元精火，簇簇火光瞬间照亮了洞中天地。

一切都没有变。

一切都已经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