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里牺比起他来，脸上倒是平静得多，此刻坐在火边的石头上，一手拿着不知何处弄来的一截干树枝，另一只手中握着定海神针幻化的玲珑匕首，削削砍砍折腾了一阵子，不抬头，也不说话。

一时又将玲珑匕首化成精致锉刀，在干树枝上锉来锉去……没一会儿功夫，那截干树枝已经变成了手中一支打磨得十分光滑的木簪！

凤里牺起身将身上的碎木屑扑落干净，来到风阙跟前。

“这个送给你吧……你也看见了，是我亲手做的……”凤里牺将木簪递过来，眼睛却看着别处，一副不太在意无所谓的样子。

“这簪子……很别致！”风阙接过木簪，放在掌中细细看了半天。

“那倒是喜欢哪还是不喜欢……”

“喜欢！喜欢……很好，很喜欢！谢谢你，牺儿……”风阙难掩脸上的欢喜之情，抬头望着面带红晕的凤里牺，双目泛出盈月之光。

“你帮我束发如何？”风阙继续试探着小凤凰的心情。

“不必了吧……”

“你是还在怪我……”风阙低下头。

“天都黑了，束发何用啊，不如明天一早我再帮你吧……”

风阙知道她是心软了，不忍再和自己生气，起身将她轻轻搂着，唯恐碰碎了这脆弱的梦幻泡影，小心翼翼，又爱又怕……或许不能长长久久地陪着她，既然命中注定时不我与，不如在相守的每一刻都将最好的自己给她，把最美的回忆留下，让她开心、快乐……也许到了离别的时候她也会难过一阵子，不过毕竟只有一年，应该不需要太久，就会把这一切忘掉的吧……

两个人相拥而立，静静地各自思量。

洞中温暖的像是春天。

入夜。

“你要睡……要躺……要躺在哪一边？”

“我还不困……你累了先睡……先休息，我出去转转……”虽已有肌肤之亲，凤里牺还是有些无法想象和风阙就这样睡在一处的样子。

见她转身就要离开，风阙一把拽住她的衣袖，“我是开玩笑的……当然是你睡在石榻上，我……我可以睡在火边，那里暖和些……你留下来好不好，不要到处乱跑了……”以风阙现在的心境若是一刻见不到她，不知自己会不会疯掉。

“呆瓜，我是神仙啊，要是想睡得舒服些还不简单……你操的心还真不少！”凤里牺撅着嘴巴，一脸骄傲的表情，和风阙刚认识她时一样。

“那就不要走了，这不周山方圆百里都没有什么好去处，不如凑合着，以后就一起住在这里如何？”风阙一脸认真，仍拽着凤里牺不松开。

“你怎知方圆百里都没有个好去处？”凤里牺觉得他这样说怪怪的，一时好奇问了一句。

风阙自知言语有不妥之处，假意没有听出来，“你放心，我不会再欺负你，我还想再多活两日呢……”口中说得再轻松不过，心里不知为何隐隐作痛。

凤里牺果然并未多想，只是听到风阙说“不再欺负你”，白日里的画面又闪现在脑海之中，只觉脸颊一阵发烫，“还是你睡石榻吧，我……我就睡这里！”话音刚落，火旁已经幻出一张软榻。

风阙温柔一笑，看着一脸红晕的牺儿，倒是痴了一样……

“牺儿，若是……若是在这洞中陪我一年，你可愿意……”大概是紧张，眸中的黑微微收缩了一下。

“师尊他就是让我来守着你啊……”

“我是说，你的真心可愿意，心甘情愿的那种，都与旁人无干，是问你的真心……你可愿意？”风阙再不想浪费一丝一毫与小凤凰相守的时间，他要知道她也和自己一样，是真心享受在一起的快乐，而非勉强。

凤里牺面颊绯红，“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风阙到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我只知道若是你就那样死在我的面前，无论我怎么努力你都不再睁开眼睛……我就好难过，好恨自己……”凤里牺走过来抱住风阙，一时无法从当日的情形中缓过神来。

风阙无奈地闭上双眼，紧紧搂着怀中娇弱的牺儿。若是她知道自己可能连一年都撑不到，会不会比自己还要绝望……

“牺儿，我饿了。”有一种哀伤，是心里空空的感觉，什么都填不满，只是感觉很饿。

凤里牺从他怀中钻出头来，“对啊，你一天没吃东西了，不如我们弄些好吃的，我也……解解馋！”她又哭又笑的样子，让风阙更加疼惜。

于是不大一会儿功夫，凤里牺就从华胥国王城里搬来了好多佳肴珍馐，都是色香味俱佳的人间美味……还不知从哪里搬来两坛好酒，打开了盖子自己闻了闻，非常认真地对风阙说，“这些美味佳肴你随意啊，这酒可是我小凤凰一个人的。”说完一口下肚，赞不绝口。

风阙默默的看着恢复了往日神采的凤里牺，心中百转千回，一时没忍住，泪水盈满双眸，急忙转过身去，不想煞了风景。

“你不喜欢啊……这些……”

风阙堆出一脸笑意，“不是，我很喜欢，你这是给我摆了一道回魂宴啊……”

“回魂宴？倒也是啊，你如今有师尊护着，想死都难，看来我今后是要多让着你喽……”

“让着我？那就把酒分我一坛，今日就只求一醉如何？”

“你想得美！走开啊……喂，你踩到我的脚了……”

不知过了多久，风阙迷迷糊糊醒来，洞中闪烁跳跃的火光温暖明亮，凤里牺就躺在自己身边，一身酒气，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臂沉沉睡着……

这一切都是梦吗？

若是梦该有多好。

一朝醒来，又能回到九百年前的这个山洞，身边躺着希儿，洞外飘着雪花……希儿，我好舍不得……

一行清泪从风阙眼角滑落，静静湮没在凤里牺如墨秀发之中。

他悄悄起身，轻手轻脚的从石榻另一侧爬下来，借着火光来到山洞一边的岩壁跟前，从地上摸起一块小石头，在比较平整的一块岩壁上磨出一道拇指粗细、二寸长短的白色痕迹。

风阙轻轻拂去痕迹上的浮尘，颤抖着收回纤弱无力、苍白如雪的手指，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他刻在心底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