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龄仙君还有事吗?”
“没有没有……九龄领旨,这就去安排……”
看着九龄仙君背影离去,殿中已无旁人,风阙回身看了一眼仍旧昂首垂目、端着女君架子的小凤凰,“你疯了吧!你刚才看到那九龄仙君的眼神了吗?”
“很正常啊,这些老顽固不就是以为除了那北海小龙,天底下就没人敢要我了吗?如今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看,我凤里牺要是想要男人,自己可以找来,犯不着他们瞎操心!”
“你……”风阙瞪大了眼睛,又皱起了眉头,这丫头是真疯了……
“你在这先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
“等等,”看着殿中君案之上空空如也,风阙问道,“你可有笔墨,我想写几封信。”
凤里牺挥了挥手,文房四宝皆已齐备,转身不见了人影。
风阙端坐君案之上,铺纸用镇,运笔疾书,片刻已写成几封信函,分别封于不同木匣之中,上面贴好所送何处的封笺。
“我回来啦!”语音刚落,凤里牺已在眼前,手中轻轻托着六根皓白如雪的鸿鹄尾羽。
风阙接过盈盈欲飘的长长纤羽,眼中全是惊喜之情。
“这鸿鹄尾羽果然是极美,柔韧剔透,比那天蚕丝更为合适……”
“也没有多美啊,谁的尾羽不是这般柔韧纤长……”语气中居然有几分醋意!
风阙坐回到君案之后,看着一脸不以为然的凤里牺微微一笑打趣道,“我是说这白色尾羽极美,又不是说哪家姑娘长得比你美,你紧张什么?”
凤里牺挑起柳眉,“尾羽美有什么用,你不知我那堂兄何等抠门儿,开始还不肯给我!”
“这么说,是你硬从人家身上拔下来的了?”
“我可没那么残忍……”凤里牺连连摆手,“你不知道,凤凰的尾羽可是连着心脉的,若被生生拔出,无异于心头取血,痛苦的很!这都是往日他们族里神鸟脱落的尾羽,可即便如此也是珍贵的很,因为我们凤凰生来有一个习性,尾羽若脱落下来,要当即化成血丹吞食下去,才可不损心脉。”
风阙皱眉,看着眼前纤羽,“那如此说来,我用这鸿鹄尾羽补琴的主意,岂不是十分残忍!”
“你不用多想,反正要来了,若能用作这伏羲琴的琴弦,也算是没有暴殄天物。”
两人正说着话,自殿外大步走进一神君,紫衣玄袍,龙袖翻飞,面若桃花,正是朔方。身后九龄仙君紧随而入,似欲拦阻已不能够。
“呦呵!小凤凰回来啦!”目光却落在君案之后的风阙脸上。
“君上,这……朔方神君近日常来探望也不曾遇见君上,不想今日可巧的很,又来了……”九龄赶紧把自己撇干净。
“没错,我四处寻你也不见你人影,怎么伤好了,也不来跟救命恩人道个谢?”朔方还是盯着那如雪俊颜,话中有话。
凤里牺转到君案之后,双手摆弄着鸿鹄尾羽,眼睛瞧都不瞧朔方一下,随口丢出两个字,“谢了。”
“这就完啦?太敷衍了吧!”朔方又冲凤里牺瞪起了眼睛。
“不然怎样?”凤里牺并不相让。
“这人族小子为什么在这里?”昔日情敌相见,朔方眼中冒火。
一旁的九龄仙君急忙上前,“这么说大家都认识,不如……不如坐下来喝杯茶,神君风尘仆仆而来定是口渴……来人!茶点是否已备好了?还不端来……”
有小仙娥鱼贯而入奉上果品茶点,朔方稍稍收住火气坐到一旁,端起身边茶盏,又似想起什么,放下茶盏瞪着风阙,“按说我也是救了你的命,你可是也还欠我一个人情?”
风阙唇角微微扬起,“你是曾替我拔剑,救了我风阙一命,可惜后来又差点用结界困死我,如此说来,你我两不相欠。”
朔方忽的站起身来,“你当真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以为自己是什么人族少国主我就不敢动你……看来你是不了解我朔方!”朔方看了一眼凤里牺,目光微微眯起,“我朔方想要得到的,这四海之中还没人敢跟我抢!”
“我风阙从来不跟人抢,也不愿……勉强于人。”风阙转头看着身边如花美眷,她若是心甘情愿跟着我,我便是他日灰飞烟灭也了无遗憾,可若是当真如梦中那般为难,自己是不是也该抽身离去,给她更为广阔的天地才对……心中波澜无人能懂,风阙瞬间目光如雾,神思飘忽。
“哈哈!有趣!”不料凤里牺痴痴一笑,看得两个人一阵心旌摇荡。
“你笑什么?他到底为什么在这里?”朔方还是不肯罢休。
“他是我的客人,西海贵客!”
“既是客人,就该客气些,怎么堂而皇之的坐到主位君案之上,成何体统!”
“你管的还不少,你是我什么人哪?”凤里牺也不甘示弱。
“我……我是……那他又是你什么人哪?凭什么坐在那里?”
“风阙是我喜欢的人。”
最震惊的应该是九龄仙君了,刚刚送入口中的茶水一口喷出,当真是在这女君面前失了体统。
“这个……这个怎么这么烫……”九龄仙君连连叫苦,心中暗道,我的个天哪,不管是谁,赶紧把这个丫头娶了去,我西海定感恩戴德,日日焚香……
朔方慢慢走到殿中,看着高高在上、痴痴望着小凤凰的这个凡人。“我可真是小看了你……好!很好!”朔方扭头就向殿外走去。
“等等!这个还给你!”
朔方伸手抓住身后飞来的东西一看,正是自己七百年前用心为小凤凰炼化的千里幻音小鼓。
“你这七百年来在本君身上花的心思,本君都记下了。本君受罚两百年是自己咎由自取,与人无尤,与北海更是不拖不欠。你我此后还是清清楚楚,各自珍重的好。”
九龄仙君见此情形,也一时不好再周旋其中,只能垂手立在一旁,眼睁睁看着朔方一言不发拂袖而去,心中叹息,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估计北海与西海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那君上,九龄就也告退了……”还是识趣点好,这殿里今日火药味到太重!
时间仿佛凝滞不动,瞬间已是千年。
“你看够了没有啊?”凤里牺转头看着风阙迷离如雾的双眸……这双如渊墨瞳真是令人着迷,时而冷若冰雪,时而沉若星河,时而热情似火,时而迷离如雾……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风阙,又或者……哪一个都不是……
风阙半天回过神儿来,没有说话,低头看见案上整齐摆放的几个木盒,缓缓言道,“麻烦你找个稳妥的仙使,把这些信送到华胥国各部族首领手里。”
“哦?你还惦记着华胥国啊?你想……回去?”凤里牺问的小心翼翼,自己这些日子一直避免和他谈及这个话题,因为见风阙总是不想离开那个山洞,担心他是心结未解,不想去面对一夜间天翻地覆失去所有的现实,也不愿去触碰那些留在心底的伤痛。
“我总要有个去处,若是他日能回辰元宫自然最好,眼下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风阙淡淡的回答,心思却不知在哪里飘着。
“虽神族不可轻易干涉人族的事情,但若不违背天理良心,我小凤凰愿意帮你夺回失去的一切,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尽力帮你如何?”凤里牺一片真心,目光灼灼。
“你已经帮我够多了,神族仙家的规矩我是知道的……其实拿不拿回来都没什么区别,我只是……我只是无聊罢了……”风阙忽然站起身来走下君案,背对着凤里牺,泪水夺眶而出。
“你怎么了?我是说错了什么……”凤里牺感觉到他情绪不对,又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风阙脑中一片空白,竟有些站立不稳。这几日自己心境浮沉如翻江倒海,大起大落大喜大悲,此刻若是他问自己,你到底想要什么,到底想将余生如何托付……恐怕他自己也无法回答。若无法厮守,不如抽刀断水……愚蠢的念头,难道还要再一次抹去她的记忆吗……
“我该怎么办……”风阙喃喃自问,整个人支撑不住跪倒下去。
“你怎么了?”凤里牺已在身前将她扶住,一脸困惑,这样子不像是心痛病发,怎么看着有些痴痴傻傻,喃喃自语,倒像是要元神出窍了……“风阙!风阙!
“希儿……我累了,你放过我!我已经不再是那个……能给你带来快乐的人,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你在说什么啊……风阙你醒一下!风阙!”
“风阙,没错,我是风阙……你是牺儿……”风阙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