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台上喜气洋洋的成亲仪式,姜云瀚恍如隔世。若是未曾被山匪截杀,那个站在她身边满怀激动,执手相看泪眼的男人,本应该是自己。
“痴儿,断了这份念想,拜入山门后我自有办法让你重修肉身,到时如何去做,都由你做主。”
“云瀚谢过山神老爷,待此间事了,我便与您一同归山。修不得肉身,绝不出世!她现在过得很好,我绝不该为了一己之私去拆散他们。小雅,你要一直幸福啊!”
唢呐声响起,似喜非喜,似悲非悲,落在不同人耳朵中,自有不同的感触。百般乐器,唢呐为王,全因它的音色特殊,仿若能直穿人的灵魂,让人身临其境,悲喜自生。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今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一拜天地!二,二,二拜高堂。啊啾!对不住,对不住各位。三拜,三,三,夫妻……”
憨厚老实的司仪有些紧张,喷嚏倒是让台下人哄堂大笑,可这夫妻对拜,却是迟迟未说出口。
“呼,还好赶上了!蒋大牛你做的不错,这是一锭金子,赏你的。各位!请恕在下无礼,实在是一朝得见韩雅小姐的容貌,便是日夜辗转反侧。今夜前来刚好赶上,也合该是天意如此。我乃是九原郡朔鼎县人氏,卓家,卓超凡!”
来人天庭饱满,锦袍玉带,桃花眼,鼻略塌,嘴角却是有些歪。身后跟着五名壮汉,看样子都是练家子。司仪谄笑着接过金锭,转身下了台,剩下一对新人在台上不知所措。众宾客议论纷纷,却无一人敢出声制止。
酆渊好奇地盯着红盖头,手沾水掐诀抹在眼上,韩雅的容貌顷刻间映入眼帘。英气十足,眼神颇具冷意,让人有些望之却步的意味。左眼有泪痣,小麦色肌肤配上她中规中矩的面容,倒是平生些狂野。虽算不上绝色,但也较为耐看,实话说会引起一些男人的征服欲。
“不知卓公子是在何时何地见过我?在我这里,咱们可是素未相识。公子若是无事,可坐在一旁品茶观礼。爹,您来给我们主持着成亲吧。”
“且慢!韩姑娘,我卓家乃是朔鼎县三大家族之一。九原郡与你们昆古郡的差异,想必各位都是心知肚明的。不瞒您各位,家父卓正廷,正是卓家家主!家兄卓超然,家姊卓无艳,都是白潮门修士。且修为高深,俱是金丹……”
这一说,台下便是鸦雀无声,齐刷刷望向台旁的酆渊三人。却见酆渊低着头昏昏欲睡,春秋两童子撑着脸似睡非睡,俨然就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心下不禁有些失望,也就觉得本县山神庙中的仙师,敌不过那锦衣公子口中的金丹修士。
“卓公子,莫要再说!今夜是我大喜之时,无论是谁来,都不能改变我的决定!良辰吉日,还请卓公子莫要误了小女子的终身幸事。爹,继续成亲吧……”
“跟你们这群贱民好好说话不听是不是?我家公子年方十八,已是练气后期修士。卓家在整个九原郡也是数一数二的家族,看上你是你的福分!若是你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今夜的所有后果,你们可要想好了能不能承担!”
卓超凡随从中有一人,上前一步,指着韩雅厉声大喝。黑袍无风自动,露出一张带有疤痕的面容,目露凶光,浑身散发着的气势,让众宾客都是浑身一紧。
“公子,公子,有话好好说!我家小女蒲柳陋质,性情也不同于一般女子,恐其言行粗鄙,若是冒犯了您家中长辈,这,这两边都下不来台嘛!况且,我与王兄早已定下这婚约,您现在要不顾婚约,直接带走小女,着实有些难办啊!”
韩雅的父亲佝偻着身子,想要走近卓超凡好生劝解一番。可那大汉却直接扼住其喉咙,将其轻松提起。卓超凡面沉如水,转身坐在了宾客席,看着掀下盖头的韩雅一阵大笑,随即一脚踹翻了摆满菜肴美酒的大方桌。
“难办?我看就别办了!今日,你跟我走,这么多人平安无事。不跟我走,呵,阿福,动手!”
那提着韩老头儿的大汉狞笑着,右臂上青筋暴露。看着亲爹憋红了脸,手脚乱摆,韩雅一时间愣在原地,但转而便跳下台,噙着泪花跑向壮汉。
“卓超凡!你敢动我爹一根汗毛,我现在就自尽!若是你想要一具尸体的话,尽管动手吧!”
“怎么会这样?好好的一门婚事,这,这位少爷未免有些太猖狂了吧,简直就是目无王法嘛!”
“就是就是,唉,老韩头儿有这么个女儿,现在却不知是福是祸。要我说啊,她还真就是扫把星。之前的姜家少爷不就是被她克死的吗?这下好了,又克着她爹了……”
一众宾客议论纷纷,有些想要离开,却是惊叫着返回,院中不知何时站定了十几个黑衣壮汉。
“这是我帮你解决的最后一件事!此间事了,你必须断了前尘,回山静修,直到重返阳间道。”
众人皆惊时,却见位居中间的神使站了起来,不知在对着空气说些什么。卓超凡眼神一凝,抬手勾着扔出了酒杯。酆渊反手一捞,灵气相冲,自是他占上风,那酒杯稳稳停在他手上。
“卓公子,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这韩雅已是有婚约在身,今夜更是其大喜之时。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还是请公子高抬贵手,若是触犯了王朝法律,只怕您也不好过。”
“哼,你算哪根葱?我卓家盘踞朔鼎县已有百年之久,就连那县令平日里见了,也要毕恭毕敬。用得着你来替我担心?再说了,王朝法律能管住我辈修士?还有王法吗?”
卓超凡一脸倨傲,作为家主长子,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现在被人看轻,自是要找回场子。
“那这么说,卓公子今夜是抢定这个亲了?也是,您高高在上,贵为炼气士,欺负这般升斗小民,自然不费吹灰之力。唉,说到这儿,我也是有些手痒。既然你能凭借家世压人,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今天这屋里的所有人,我保定了!”
鬼魅般瞬间闪至壮汉面前,双指并拢为剑,直直刺穿了其眉心。一手将韩老头扔到台上,一手招来木椅安然坐下。那大汉缓缓倒地,死不瞑目,让其余壮汉皆是怒目。
“前几天弄了个法器,尚未知晓其用途。今日难得卓公子带了这些废物,我也好试试法器威能。嘶,是个能把你们砸成肉泥的混元印好呢?还是这个能把你们烤焦的火云扇好?或者是这个能让你们四分五裂的飞电轮好?要不,你们自己选?”
一件件法器在酆渊手中展现,卓超凡的脸色阴晴不定,回头捏着嘴唇吹了声勺子。一名黑气腾腾的老者转瞬即至,站在他面前紧紧盯着对面的酆渊。
“哼,有本事你就和安老过过手!他老人家可是金丹初期的大修士,阴魁宫的正统弟子!像你这样的散修暴发户,恐怕连阴魁宫是什么样的势力都不知道吧?真是可笑,以为有着几件法器就能管尽天下不平事?贱民!永远都是贱民!”
酆渊还未有所行动,春和秋瞬间暴怒,身上化虚期的威势尽显,压得在场所有人都趴在地上,不得动弹分毫。那所谓的安老更是瞳孔猛缩,化作乌光便欲逃走。却被酆渊随手挥出的飞电轮击中,落在地上惨叫着颤抖不止,电弧跃动间更是鬼哭狼嚎。
他缓缓起身,走向趴在地上如死狗一样的卓超凡。春和秋收回威压,一众人这才从地上爬起,躲在一旁不敢高声言语。飞电轮悬于房梁处,不时打出一道电蛇,黑衣壮汉一个接一个倒下。毕竟是大婚,见血总归是不吉利的。
“卓家公子?阴魁宫修士?真是个傻子,阴魁宫早就没了,你想知道是被谁杀没了的吗?诶,就不告诉你。年纪轻轻,学什么不好,非要学人家抢亲?狗仗人势,胡作非为,今天就给你个教训,废了你修为!若是不服,赶紧喊白潮门来,我手头刚好有点紧。”
轻飘飘一掌拍在他的丹田处,卓超凡眼中带着怨毒,泄气似的瘫倒在地上。韩雅在酆渊的示意下走了过来,本就是是个暴脾气,抬手就是一巴掌,接着又是一脚。
“混蛋!今夜是我成亲啊!这一巴掌,打你仗势欺人,为非作歹。这一巴掌,打你目无尊长,肆意妄为。这一巴掌,打你目中无人,藐视神使……家世好了不起?家世好就能随意抢亲,将别人的幸福毁于一旦?神使大人,你会为了一面之缘的人抢亲吗?”
“肯定不会。”
“刘三叔,你会为了一面之缘的人抢亲吗?”
“俺也不会!”
“一面之缘就抢亲,你当老娘是傻子,无非就是见色起意,馋我的身子罢了,你下贱!”
“对,他下贱!”
“就是!下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