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玄礼亦心中欢喜。

继而又对万清宸道：“清宸，听说百盛又开了一家商铺，可有此事？”

万清宸笑着说：“真是什么都瞒不了洪大人。”

洪玄礼赞许道：“这是好事，当年崇山也跟我说过他的这个想法，没想到……好啊，你们这也算是实现了崇山的心愿了，真是后生可畏啊！”

杜若听了心内酸楚，但想到这是人家大喜的日子，很快调整了情绪，对洪玄礼道：“说到商铺，我们的万掌柜现在应该叫万老板了。”

“哦？”洪玄礼一脸惊喜并着询问地看向万清宸，“怎么回事，快跟我说说。”

万清宸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

杜若解释说：“百盛商铺有一半的股份都是清宸哥哥的。”

“哦，好啊！”洪玄礼高兴地调侃道：“那真是要祝贺万老板了！说来也是，这些年你跟着崇山吃了不少苦，百盛能有今日，你功不可没。”

万清宸吃惊，怕杜若吃心，赶紧道：“洪大人言重了，我从小跟着义父学习，是杜府是百盛将我养大的。”

杜若见他这样不自在，心里倒难过了，道：“清宸哥哥跟我还见外吗？百盛没有你，就不是今日的这番景象。”

洪玄礼拉着万清宸的手：“清宸啊，那边都是本城六品以上的官员，一会我带你过去认识一下，对你们今后会有帮助。”

万清宸对杜若说：“那我过去一趟，你自己回花厅可以吗？”

杜若对他微笑点头。

其实杜若很想自己走一走。

也许……

前厅是男宾席，女宾都在花厅，杜若独自一人沿着男宾席北面长廊从前厅返回花厅，这长廊和男宾席之间隔着一幕长长的金丝翠屏竹帘，恰好能遮挡半个身子，越过帘幕能隐隐约约看到男宾在欢饮畅谈，杜若目不斜视一路缓缓走过，她似乎觉得有一双眼睛始终在看着自己。她知道他也在这里，他会看到自己吗？

……

“她就是杜家的那位大小姐吧？”张龚之身边那双研究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杜若的身影。

“正是，已经来找过我两次了，麻烦得很哪！”张龚之摇头。

“早知道，当初不如直接把她纳了，也就没有今天的烦恼了。”那双眼睛眯缝着思考道。

张龚之惊讶地话都说不上来，紧张道：“你……你可不要乱来。”

……

出了前厅是磨砖铺就的小径沿着碧水池畔一路逶迤至花厅，六月的垂柳茂密如发，柳丝柔长，随风轻扬。被垂柳拂乱了心的杜若问自己：“他应该看不到我了吧？”

绿树阴浓里偶有几只鸣蝉放亮了声音唱上几句初夏曲调。杜若不由地站在池边歇住了脚，看着被刺目阳光闪得晃眼的粼粼水波发呆。

“陈公子这是着急要往哪里去？”一个细细的女子的声音从垂柳的那一边传来。

“谢小姐，父亲传我去往前厅招呼。”

这熟悉的声音，这平稳的语调，这浑厚的音质。

杜若的心立刻提了起来，这是他的声音。原来他刚才不在前厅，竟是在这里！他在这里做什么？杜若立住不敢动，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陈公子不是故意躲我吧？刚才花厅那么多客人，母亲请陈公子领我在洪府四处，连洪夫人都发话了，陈公子居然也不给面子。”

“谢小姐说哪里话，这洪府我也是第一次来，并不熟悉。”陈嘉榕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迟重沉稳，似乎没有什么可以使他心乱，也没有什么是他应付不来的。

“不熟悉也没关系，不妨你我一同熟悉。”这女子声音娇媚如丝，带着一丝明显的挑逗。

“谢小姐若是想参观洪府，我请洪府二少夫人或三少夫人领着谢小姐好好转转。”陈嘉榕退一步道。

“陈公子是不待见我吗？”那女子似乎有些不高兴了，继而复又换一副柔媚入骨的声音道：“早听闻陈鸿正老爷家的公子人才风流，英姿倜傥，今日得见果然神清骨透，风度翩翩，聘婷心中倾慕。”

杜若听着直感到耳朵疼，心里服气，不知哪家贵女，真是佩服得很，恨不得走过去看一看，这碧水池正好呈圆形，垂柳挡着杜若一睹芳容的视线，深感遗憾得很。

“小姐谬赞，嘉榕感谢小姐抬爱，只是小姐身份贵重，小生乃是一介布衣，屡试不第，不敢高攀。”陈嘉榕又向后退了一步。

杜若恰好看到他躬身行礼的背影，一席深黛色长衫下的背影清瘦却挺拔。他的背影让杜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时候走开必定会发出声响，他们若看到了这里还有一个人，知道方才的谈话都被自己听到了会怎样？杜若紧张地赶紧背过身去。

这里谢聘婷听陈嘉榕这么说，自信回归，高兴又向前一步道：“原来公子担心的是这个啊，陈公子不必顾虑，凭公子大才，科举入仕，拜官进爵那都是迟早的事，何况又你我爹爹在朝为官，就算科举不第又有何妨。”说着又向前跨了一步。

“谁？”谢聘婷一眼看到了自己正对面的，正背着身的杜若，惊问：“你是什么人，竟敢在此偷听别人说话？”

陈嘉榕听她这么问，也惊地转身来看，顿时愣住，“怎么是她？”

杜若不想回头，不想看见他的尴尬，也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尴尬。情急中佯装抬头看着头上的柳树，摇着手里的帕子道：“这儿的蝉鸣可真闹，吵得很。”边说边迈开步子要走。

谢聘婷恼羞成怒，喝道：“你是谁，你说谁吵？”

杜若不理她，装作听不见，故意大声说：“这洪府的蝉真是太吵了，闹得我耳朵疼。”说着便摇着帕子走开了。

陈嘉榕看着她的背影，尴尬地愣在原地，她都听见了吗？都看见了吗？她会怎么想？一时间他有冲上去跟她解释一番的冲动，可是，他站在原地一动也未动。

“这是什么人呀？难怪我爹说，洪府三教九流什么都请。”谢聘婷很不高兴地嘟囔着。

陈嘉榕转身对谢聘婷略施一礼道：“前面还有事，恕不能奉陪，小生告辞了。”说完转身就走，也不顾身后谢聘婷的气急败坏。

……

回府的路上只听得马蹄声得得地敲打着路面，车轱辘的轻响单调回环。

马车里的杜若一路沉默不语，刘敏奇怪，逗她道：“若儿这是怎么了？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家倒不高兴了，是吃饿了吗？”

万清宸早就注意到杜若的变化。

杜若朝母亲勉强笑一笑道：“母亲也会说笑话了，我倒还真是没吃饱，想吃母亲做的鲜菱红枣莲花糕了。”

说着撒娇地倒在母亲怀里，心里却依然藏着不知名的酸涩味道。

万清宸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看来官宦人家的珍馐佳肴不合适咱们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