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六正是黄道吉日，这一日对洪青云来说就跟做梦似的，眼前这个身着艳红喜服，头顶娟丝红盖头的新娘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嘉慧吧？她的一颦一笑都牢牢记在他心里，在那些进退维谷的日子里，他脑海里只有一个身影，那窈窕纤长的身姿，那骄矜羞涩的笑容，那抱琴清唱的倩影，就是他坚持的理由。

洪青云小心翼翼地坐在她的身边，感受着她特有的芬芳气息，洪青云觉得，没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了。

洪青云拉过她的手，那是一双纤长美好的手，白皙的手指光滑鲜嫩得似能掐得出水来，都说手是人的第二张脸，洪青云觉得世上再无比这更美的脸。

“嘉慧。”

“嗯。”

“能娶到你真好。”

陈嘉慧在红盖头里羞赧地笑。

“差点就娶不到你了。”洪青云握紧了手里这只纤长的手，握得紧紧的，生怕略一松开就没了，生怕略一松开醒来发现竟又是一梦。

她的眼泪涌上来，陈嘉慧心里掠过一丝愧疚，她对他的信任抵不过他对她的付出。在最猜疑、彷徨的日子里，她想得更多的是自己受伤的自尊，是陈家受辱的尊严，甚至是一条有颜面的后路。

她在心里暗暗决定，从今日起无论艰难苦痛，无论海角天涯，他将是她的执着，再无疑虑。

“青云，我都知道了。”陈嘉慧用另一手握着洪青云的手，“难为你了，从今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洪青云一个劲摇头，又一个劲点头，道：“能有今日，值！”

陈嘉慧透过娟丝盖头看着他摇头点头的傻样，破涕为笑。

洪青云郑重揭起她的红盖头

——粉面如四月海棠，泪眼如榴花润珠。

……

因明日洪青云就要携新婚夫人走马上任，故而洪府和陈府两家的新婚宴和嫁女宴今日一并在洪府办了，南城几乎所有的达官显贵、商贾名流无不前来贺喜。洪玄礼和陈鸿正携儿子们在前厅接待男宾，两位夫人并媳妇们在后院陪同女眷。

杜府作为本城最大的钱庄商贾自然也在被邀之列。

杜若一边陪着母亲和顺东流的老板娘闲聊，一边东张西望心不在焉。

“若儿，你看什么呢？”刘敏说着不好意思地朝顺东流的老板娘笑笑，“冯老板问你话呢？”

“嗯？”杜若尴尬傻愣。

刘敏知道她没听见，只好说：“冯老板在问你商铺的事呢。”

“哦，是啊，是啊，百盛盘下了胡记，准备发展商铺。”杜若并未听到她具体问什么，稀里糊涂地回答。

冯老板赞许道：“杜小姐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百盛如今是越做越大了。”

“哪里哪里，冯老板过誉了，百盛的事都是万掌柜一手操办。冯老板您才是本省闻名的商界女杰，若儿应该向冯老板多学习才是，杜若敬冯老板一杯。”

正喝着忽然看见万清宸远远地朝她招手，便凑近刘敏身边，悄悄对她说：“母亲，清宸哥哥在叫我呢，我过去一趟。”

万清宸今日一身清蓝色长袍，使得本就低调内敛的他更多了一份素淡平和。

“清宸哥哥叫我吗？”

“我领你去见一个人。”

“谁？”

“陈鸿正。”

杜若记得这个名字，一颗心莫名跳了两下，嘴上却说：“陈鸿正是谁？”

万清宸知道她跟自己装，嘴角扯一扯笑道：“你怎会忘记，重阳那日在补山亭吟诗的失意秀才，也就是百盛储户提款高峰那日往钱庄存了五千两银子的陈嘉榕，便正是这陈鸿正的公子。”

杜若疑惑道：“今日我们是应了洪玄礼大人的邀请来为他家四公子贺喜的，怎么不先去贺洪大人，倒去见他？”

万清宸知道杜若刚接手百盛不久，对杜崇山的人脉还并不完全了解，耐心解释道：“你有所不知，洪大人为官清正，为人磊落，和义夫私交甚厚，今日正是洪大人让我带你去结识这位陈鸿正，陈大人。”

看着杜若不解的眼神，万清宸一字一顿道：

“陈大人是本省理问，为布政使司直属官员，掌勘核刑名诉讼。”

杜若用一双大眼睛把满满的疑问扔给万清宸。

万清宸朝她点一点头。

……

男宾都在前厅，洪玄礼正陪着陈鸿正在主人桌坐着，见万清宸领了杜若走过来，朝他连连招手。

万清宸先对洪玄礼和陈鸿正施了一礼，恭敬致贺：“洪大人，陈大人，两位大人今日大喜，百盛钱庄掌柜万清宸给二位大人贺喜。”

陈鸿正不认得万清宸，听他自报出身无非一个钱庄掌柜，便有些不在意，拿眼看着洪玄礼。

洪玄礼对陈鸿正道：“这位是百盛钱庄杜崇山的养子，也是百盛钱庄的掌柜。”

“杜崇山？是不是本省每年给朝廷捐赠最多的那位钱庄老板？”陈鸿正问道。

“正是。这父子二人可是能人啊，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洪玄礼感慨道：“那年皇上要来南巡，我扈从的一批车马中，马匹竟得了瘟病，多亏了是杜崇山出资，万清宸出力，帮我弄了一批西域马救我于水火，否则，那可是杀头的罪啊。”

陈鸿正对万清宸刮目相看，不由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道：“西域马？那可是一马难求啊，万掌柜手段了得啊！”

万清宸谦恭道：“陈大人过奖了，小人只是遵照义父的嘱咐行事而是，生意人哪有什么手段，惟买卖而已。”

万清宸看着陈鸿正眼里闪现的那一丝羡慕，善解人意道：“看来陈大人也是爱马之人，陈大人若是喜欢，清宸改日为陈大人寻一匹西域好马送给大人。”

陈鸿正果然欢喜异常，道：“那怎么能行，不必不必。”

万清宸说得更加真诚：“爱马之人才是懂马之人，宝马赠英雄，好马待伯乐，一匹好马能遇上懂马的人才是它的福气。”

于是陈鸿正笑得半点含蓄都不要了。

洪玄礼转而看向杜若，对万清宸道：“这位就是杜小姐吧？”

“正是。”万清宸道，“杜小姐现下是我百盛的老板。”

杜若屈膝行万福大礼道：“民女给洪大人、陈大人贺喜，恭贺两位大人双喜临门。”

陈鸿正看杜若还如此年轻，疑惑道：“杜小姐看起来和小女年纪相仿，竟已接管了这么大钱庄生意，真是令人钦佩，只是不知……？”

杜若知道他的好奇，顺水推舟道：“小女也是实属无奈，家父已于一年前遭人陷害，至今凶手查无消息。”

“竟有这样的事！报官了吗？”陈鸿正关心地问。

洪玄礼接过话：“怎么没有报官，此案疑点重重，可就是毫无线索，毫无进展哪。”

陈鸿正一脸认真道：“竟有这等事，待我明日差人查勘一番，看看是否还有新的线索。”

万清宸和杜若心中大喜，齐道：“多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