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儿可不太明白小兄弟这是什么意思？！”胡老头一口酒水咽下去，心中警醒，仍是故作糊涂。

“无影无形，无我无相。

千人千面，变化莫名。”

漠无书口中念词，这十六个字说的是有关于一个人的江湖传言，一个三年前名传天下的人。

念完这十六字，他抬起眼直视面前人，眼底眉梢藏着几分冷。

“易子安，你要在末者面前装糊涂到什么时候？”

此言一出，胡老头，又该说是易子安的脸色一变，猛地推开桌椅。

随着这一举动，桌上盛着饭菜的碗筷连同酒壶“哗啦啦”落了一地，引来无数目光注视。

漠无书就站在原地未动，身前一尺之地成了界限，落在地上的饭菜酒水不进其中，一点衣角都未变。

眸中幽幽，抬眼看着那一抹干瘦的身影趁隙一个纵身窜出窗外，几个起落没了影子。

人跑了……

这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何必苦苦挣扎……”

漠无书抬步越过狼藉之地，走到了闻声而来的小二身边。

“抱歉惊扰贵地生意，这是末者的一点心意。”

说话间，身边多了一名不知何处跳出来，黑衣蒙面的高瘦身影。

一张两百两的银票从怀中掏出，被交到了小二面前，不待他反应过来，那个人已经跟在了那名公子身边。

这一变故发生，人虽是没有在酒楼内大打出手，也惊了不少人，坐在厅堂间的客人纷纷买单走人。

“啧，江湖人就是麻烦。”小二一点都不客气的收起银票，看着一地狼籍，有些头疼。

今天算倒了八辈子血霉了，遇见了江湖恩怨世情，希望等掌柜的回来之后，不要再抱着算盘当泪包。

……

漠无书跨出门外，走在繁华街道上，头也不回的问了一句：“人已经跟上去了？”

“是，已派有三名影子在背后一同跟着，保准丢不了。”

跟上来的人，是云客楼掌柜预防意外，留在漠无书身边的可用人手。

十部之一，分属奇部八门，开、休、生、伤、杜、景、死、惊。

云客楼隶属死门，内中人员分三个等级，幽影、烛影、玄影。

其中，幽影是最常见的人手，忠心听话可比死士，擅长伪装跟踪。

说到这里，漠无书有些好奇，这样混乱不堪的中原居然在无意之中维持住了平衡。

先是明面上的五宗门，五世家，隐霖涯，暗中又是怪道黑市，惊风细雨楼，十部这类潜伏势力。

中原到底有多大？

这个问题，大概只有作者本人才知道了。

漠无书压下无谓的想法，踏入了城北的土地。

脏，差，乱。

这是他对城北的第一眼印象，这里是‘贫民窟’，会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数手上都不太干净，手头干净的人在只会被压榨。

烧杀抢掠，这些恐怕是凶恶之人必做之事。

而城北区，前两种情况有城防军管着，不常有发生，后两种情况，时时刻刻上演着，只要不闹出人命，不会有人去多管闲事的。

据他了解，云州城还算好的，没有像偏远地区真正成了三不管地带。

这是世情所趋，治得了一时，治不了一世。

此刻，就像是漠无书因城北的情况而皱眉一样，他的存在对于居住在城北的人来说同样瞩目。

静若芝兰玉树，笑揽清风明月，如此郎艳独绝的人物有谁不注意。

就是这样一个人，行走在城北，跟他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是惹不起的存在。

大多数人都是心生自卑，生怕糟了无妄之灾。

漠无书就是在人人避如蛇蝎中的路上走过，再热闹的地方，也会有人专门留出一段路。

走了一会儿，眼角余光看见了一道小小的身影，满身灰尘站在街边，脸上黑一块白一块，好不狼狈。

他的脚步由此一顿。

目光落在了街边一边躲在各式躲藏物后，一边趁他不注意探头怯怯看他的孩子。

若是没看错，那些孩子刚刚就是在欺负比自己小的同龄小孩。

“你，过来。”

漠无书看着这一群孩子，转头向那一个灰头土脸的孩子招了招手。

他要找的人，在已经被废弃的城隍庙一带，这些孩子在城北土生土长，知道的定然比打听来的消息多一些。

那孩子怯怯抬起头看一眼漠无书又低下头，确定是在叫自己后，揪着衣角拧了拧。

最终还是没有拒绝掉，挪着步子一点一点走了过来。

在对视的一瞬间，漠无书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一来就见到目标之一，看来，今天的天运不差。

“你叫什么名字？”

“……楚云。”

楚云仰视着面前人，甚至忘了姐姐的嘱咐，阳光下，一双幽蓝的眼眸暴露无遗。

蓝眼睛，姓楚……楚云么？

看来他未来的底牌之一在投靠之后，偷偷隐瞒了很多东西。

漠无书眉宇微皱，随后就舒展开来对面前的小孩说道：“带路吧，我找你姐姐有事。”

“好。”楚云没有去想叫住自己的人为什么要找姐姐，实在是这人的口吻听起来不像是还不认识姐姐的样子。

这个理所当然的认知一直延续，直到漠无书跟着穿街走巷，兜兜转转到了城隍庙。

被废弃多年的城隍庙有些破，甚至于有些院墙都已经坍塌，除此之外，甚至比路上看到的房屋更干净。

显然是居住其中的人挺爱惜这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有用心好好收拾过，才有这干净利落的居处。

此时此刻，里面一站一坐着两道身影，一大一小，站着的青年毕恭毕敬对待着坐在神台上的孩子。

“你是谁？！”

“是你！”

漠无书带人跨入庙中，一大一小转过头警惕看他。

他无畏的笑笑，温雅亲和，像是见到了好久不见的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易子安。”

随着这一句话出口，青年深吸一口气，好悬没有抑制住自己面对危险时的逃跑本能。

然而，让他震惊的事情，并不是这个人在伪装后揭破自己的真实身份，而是他所说的下一句话。

“末者，见过大楚帝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