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辞看着村长眼底压抑的喜色，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一下剑柄。

“仙子需要些什么？我差人去买来。”村长微微佝偻着身子，神色恭敬又讨好。

“不必，”姜辞宽大的衣袖随风飘动，“多谢昨日的招待，就此别过。”

村长惶恐而惊异地伏身，“应当的，应当的。”

姜辞用灵力托起村长，转身离开，光线打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有些模糊，村长一个错眼，她的身影已经无影无踪了。

齐哥儿走到村长身边，“叔父。”

“让几个年轻的后生先去青山守着，你去道馆里把张道长请出来。”

张道长头发灰黑交杂，束在玉冠里，面白无须，眼角有细细的皱纹，却也看得出年轻时的俊美。

“张道长，昨日村里来了个修士，我恐青山上有异，还请道长去山上守护两日。”村长恭敬道。

“何人？”张道长老神在在，不为所动。

“是个……瘸腿的女子。”村长留了个心眼儿，没说自己猜测她是个修真世家之女。

张道长咳了一声，中指食指和拇指搓了搓。

村长了然，让人从家中取了银钱。张道长颠了颠，笑道：“是个女修士？那女修士就没……”意思不言而喻。

贪得无厌，村长心下冷嗤，表面上还是恭敬的样子，“那人未曾留下什么东西。”

张道长收了笑容，脸色沉了下来，阴恻恻地盯着村长，而后将目光转向那些姿色尚好、正在农作的女子身上，意味深长，“其他的东西也可以代替啊。”

村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带着几分无所谓和轻视，“能得道长的赏识，是她们的荣幸。”

“如此，今晚把她送到山上去。”张道长遥遥指了指其中一个女子，正是齐哥儿的妹妹。说完，张道长就缩地成寸的上了山。

齐哥儿站在旁边见张道长离开，不忍心的开口：“叔父……”

村长沉下脸，“齐哥儿，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个女子罢了。”

齐哥儿咬了咬牙，“我知道了。”

……

等天黑的时候，姜辞踏上了青山，山上的枝叶绿的仿佛要滴出水来，杂草有人的半个身子高。浓郁的鬼气铺天盖地，这些植物也都是被鬼气滋养过的。她用剑劈开杂草，朝山上走去。

两个农夫站在青山的外围，其中一个年轻一些的农夫搓了搓胳膊道：“这地方真邪门。”

另一个年长些的回道：“这地方死了那么多人，能不邪门吗？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啊，这里被镇压了那么多冤死的女鬼。”幽幽的女声在年轻一些的农夫耳边响起，他猛地抬头，看见年长的农夫瞪大了眼眶，面色青白，死不瞑目。

“啊！”尖叫声响彻云霄，女鬼厌烦地扣了扣耳朵，“这就害怕了，当初你们一个个的不都是很英勇吗？现在竟然还敢上山来。”

女鬼眼色一厉，扭断了年轻农夫的脖子，而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

姜辞听到尖叫声，脚下步伐加快，到了地方，就看见两个面色狰狞的的尸体。

她从尸体上取出一缕鬼气，施法寻踪。

她一路疾行，循着踪迹朝山上去。

张道长也听见了那声惨叫，迅速披上衣服，从女人的身上爬了起来。想不到那些女鬼竟也成了些气候。

女人看着起身的张道士，眼里交织的是屈辱和恨意。

有个声音一直在她耳边蛊惑道：“杀了他，杀了他，一个道貌岸然的小人……”，她手里凭空多了一把匕首，她握着匕首的手在微微颤抖，那个声音却是阴魂不散。

最终，她赤红了双眼，孤注一掷的将匕首刺向张道士，张道士察觉到身后的风声，一个侧身躲了过去，女人因为惯性摔倒在地，张道士半跪着掐住她的脖子，“贱人。”

一阵邪风吹过，张道士猝不及防被掀翻在地，“呀呀，你怎么还敢上山呢？”一张艳若桃李的头颅出现在半空中。

女人尖叫一声，被吓昏过去。

“你倒是有些机缘。”张道长站起身来，擦了擦嘴角的血。

头颅笑嘻嘻道：“不只是我呢。”说着，周围明明暗暗间出现了十几个女鬼，年龄大小不一。

张道长面色凝重，捏紧了手里的符箓，今日怕是不能善了了。

“今日你便留在这里陪我们姐妹吧。”

女鬼们一哄而上，与张道士交战起来。

一时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姜辞到的时候，张道士已经是节节败退了。

张道士眼尖地看见姜辞，也不管她就是村长让自己防备的人，连忙开口呼救：“这位道友，救救我。”

姜辞挥剑，女鬼们和张道士被剑气隔开，她皱眉看着衣衫不整的张道士，“邪修？”

张道士也不算什么正经的修士，早些年他拜师学艺，因品行不端被赶了出来，后来他通过坑蒙拐骗学了些邪修的手段。

“小姑娘，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那颗美艳的头颅厉声道。

张道士连滚带爬到姜辞身边，“我学过一些仙家手段，却算不得修士，她们，她们都是厉鬼。”

姜辞垂眸，“血气缠身，非是善人。”

张道士大惊，一把符箓洒出，就往山下跑。

姜辞用灵气毁了符箓，闪身来到他面前，一脚将他踹翻，“我暂时不杀你，其中原委一一道来。”

头颅向前，想要杀了张道士，姜辞剑指头颅，让那颗女鬼的头颅感到了莫大的威胁，“是非曲直，自有决断。”

女鬼不服气的退下，眼波流转，神色间还带着几分跃跃欲试，想要上前撕咬张道士。

张道士眼珠子转了转，“她们是厉鬼，为非作歹，伤害山下的人，我便将她们封印在此。”

“说谎。”姜辞神色冷漠，见他还不说实话，直接将灵力打入他的识海开始搜魂，等看完事情的经过，甚少有表情的脸上闪过愤怒，人渣。

青山下的村子叫李家村，因为偏僻，重男轻女更加严重，生出来的女儿一旦多了，必然是要溺死的，那条溪水因为溺死的女婴太多，后人就把它叫做了怨女溪。但若是家里只有一两个女孩儿，他们便把女孩养大，为自己的儿子挣聘礼钱。

这个头颅女鬼是当年十里八乡的一枝花，她亲眼看见自己刚出生没多久的妹妹被淹死，再后来，家里为了给哥哥娶媳妇，就商量着把她嫁给镇上的屠夫。她觉得苍天不公，拼死反抗，却在新婚的前一夜被村子里的男人们玷污了，第二天就被绑着上了花轿。屠夫嫌她不是处子之身，认为她不贞，和婆婆密谋割了她的头颅，扔在了怨女溪里，她因为怨气太重，成了厉鬼，其他的女子的经历与她也差不多。

而张道士来到村子里的时候，女鬼已经祸害李家村已久，村长重金求助，于是他便把这些女鬼镇压在了青山上，还以她们为阵眼设了个聚财阵，让这群女鬼生生世世受着煎熬。而头颅女鬼的身体就是被消耗在了阵法里。而这些女鬼里还有一些是被那道士辱杀后，故意炼制而成。

而那群孩子们说得长得像长虫一样的佩剑，是前些日子有一个刚死的女子怨气冲天，正好她死的时候身旁有一条千年老蛇的尸体，她占了老蛇的躯体，缩成了一把蛇形剑，顺势杀了几个人，不过后来被张道士炼成了本命法器。

被搜魂后的张道士脸色苍白，呆呆愣愣的。姜辞侧开身，道：“杀了吧。”

女鬼们楞了一下，纷纷向前撕咬他，连他出窍的灵魂都没有放过。

头颅飘到姜辞面前，“你是个好人，是你救了小李氏的女儿。”她们虽然被结界所困，下不得山，但随着修炼，她们的能力也有所增长，对于山下的事也是一清二楚。

“我不是好人，只是遇事不平而心中有怒。”姜辞瞥了一眼头颅，“因果轮回，他们死有余辜。”没有人是无辜的，无论是施暴的人，煽风点火的人，还是冷眼旁观的人。

“我可以放你们出去，但要约法三章，一不准杀无辜稚子，二不准杀心怀善意之人，三不准波及事外之人。”姜辞看着女鬼们，清冷冷的眼睛看着她们，“应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