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直接将对方掐死的黄七,看着陆东那没有丝毫畏惧的眼神,不禁在心中暗自琢磨:是谁给他这样和我说话的勇气?
莫非,他在用“空城计”?。
不对,他肯定想到了,我会猜他用“空城计”。那便不是“空城计”。
这样的话,他还能如此行事,定是有所依仗。
也不对,他也许猜到了,我会认为他......
陆东感到脖颈处那只抓着自己的手,时紧时松,心中大定。
忽然,黄七脸色急变:“你在耍我!我杀了你!”
陆东一愣,随后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道:“你可以杀我,我也可以死。”
“曾经有一个救你的机会出现在我眼前,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
“把你的手在我脖子上掐下去吧!不必犹豫了!”
“如果能有一次再来的机会的话,我会对酒楼掌柜说三个字——‘你和面’。”
“如果非要在这份面上加上重量,我希望是,一千斤。”
黄七耐心地听完陆东的话,随后点点头:“你此前也曾想过救我,今日便留你全尸。”
陆东缓缓点头:“刚才你问我了问题,临死之前,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黄七一脸轻松地看着陆东:“任凭你问。”
“今天,是谁要杀我?”
陆东沉声问道。
“我要杀你。”
黄七一脸看白痴的表情。
“‘我’是谁?”
陆东再问。
对方有些不耐烦:“‘我’是黄七!”
陆东先是点头,随后缓缓摇头:“‘黄七’,只是一个名字,你可以叫这个名字,我也可以叫这个名字。上清宗太清宗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叫这个名字。”
“现在问题来了,拿掉这个名字,你又是谁?”
黄七呆住了:“我?我......”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陆东见对方开始上钩,便趁热打铁。
“我......是。”
黄七支支吾吾,眼神中有了一丝慌乱。
陆东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个问题我们先放一放,下一个问题,你从哪来?”
“从,从我妈肚里来。一胎七宝,我是老七。”
黄七眼睛一亮,连忙抢着答道。
“唔。”陆东沉吟片刻,继续问道,“在娘胎之前,你又在哪里?”
“娘胎之前?”
黄七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啊!”
想不出答案的黄七大吼一声,变得十分烦躁不安,开始胡乱撕扯自己的头发。
“不要急,慢慢想。”陆东见对方已将头发全部扯下,露出光光的头颅,继续问道,“这个问题暂且也放一放。下个问题,你往哪去?”
黄七茫然地望着四周,“我,我去......”
“是否觉得天地之大,竟无你可去之地?”
陆东轻叹一声。
“原来最懂我的人,竟然是你!快指点迷津!”
黄七眼中一亮。
陆东拉着黄七席地而坐,侃侃而谈:
“刚才我问了三个问题,一个是‘我是谁’,一个是‘从哪来’,一个是‘到哪去’。”
“坦白讲,这些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
黄七如遭雷击。
许久,他才喃喃的说道:“你......也不知道。”
“不过,有一人,他必然知道。”
陆东缓缓开口。
“谁?!”
黄七紧紧抓住陆东残破的道袍。
陆东沉默许久,才开口说道:
“在那极西之处,有一地,名为天竺。境内有一庙宇,唤作雷音寺。”
“雷音寺中有一大殿,名为大雄宝殿。大雄宝殿中,有个哆啦A梦。”
“咳咳,有个和尚,称作释迦摩尼。他,可解你之惑。”
黄七,大喜过望,望向陆东,眼中竟再无半分怨恨之色。
“只是那里路途遥远,且多有虎豹豺狼、妖魔鬼怪......”
陆东告诫道。
“若能解惑,死也值得!”
在红日的照耀下,黄七头上的光与眼中的光,一样闪亮。
“我早已料定会是如此。”
陆东从袖中取出一件红底金边的衣服,给黄七披上:“此乃我亲手所做的锦襕袈裟,水火不侵。不信的话,我与你试下。冰火剑,剑来!”
黄七尴尬一笑,连忙摆手:“不必不必。”
铛!
他身上那柄金黄的佩剑,掉落在地。
而他,视而不见。
陆东又掏出一个长约五尺的棍子,递与黄七:“此乃九环锡杖,防身驱蚊。”
黄七拿过,轻点于地,锡杖上的九个环,叮当作响。
陆东最后拿出一个金色圆碗,捧给黄七:“此乃紫金钵盂,可作路上化斋之用。”
黄七小心地接过这个关乎生存的金饭碗。
陆东站起身来:“且将此碗放下,传你‘打狗棒法’......”
上清宗几百人与太清宗十余人,皆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场中的二人。
“黄七师兄,他这是要干什么?!”
“不是要杀了那个陆东吗?怎么两个人坐一块儿了?”
“他那把心爱的黄金剑掉了,竟也不在意!”
“放下屠剑,立地成佛......”
上清宗众人,议论纷纷。
那小胖,经过最初的震惊之后,此时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旁人不易察觉的微笑。
“大师兄,牛逼......”
“大师兄的嘴上功夫,真是天下第一。”
“人家好好的道士,大师兄硬是能给人说得当了和尚。”
“大师兄是早有预谋啊,连袈裟什么的都给人准备好了。两个字,贴心!”
“我承诺,以后绝不先动用大师兄嘴巴这件法器。”
太清宗众人,唏嘘不已。
乎游子望向身旁,轻捻长须:“镇风师兄,你看......”
镇风子脸上阴晴不定,猛地大吼一声:“看我清理门户!”
只见他一下便闪近黄七的身旁,伸出一指,刺向对方咽喉!
那黄七,后退一步,袈裟轻摆,便已将对方的致命一击化解。
“你?!”
镇风子大惊。
他原本以为吃过“七伤丸”的黄七,阴阳和五行却是都已受损,命不久矣。
他不知道的是,在陆东的一番指点之下,遁入空门的黄七,体内的暗伤,竟自行痊愈。
“施主,你我此前有缘,此后无缘,何必强留。”
黄七双手合十,宝相庄严。
“你!你!你!”
镇风子胸膛极速地起伏着,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陆东施主,多有得罪......多谢。”
一人一钵盂,一影一锡杖,西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