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痛意袭来,辞九紧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甫一睁眼,看见的便是一床绣着粉色小花的幔子。
这不是我的屋子。她想。
一瞬念头过后,辞九记起她死了,现在应已经被那黑白无常勾魂到阴府了,神情一时就有些落寞。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在阴府好好努力,争取来世投个好胎。再不然就去找那老贼,姑奶奶吓不死他!
做下决定后,辞九下床转了转,打算先熟悉一下自己的住所。
“嚯!这阴府的屋子莫不是照着人间的屋子制得不成?这屋子便是像我这般新来的小鬼也是住得的么?”
辞九东望望,西瞧瞧,将东西拿起又放下,觉得这屋子里的物件和她生前在人间看到的无有不同。
“南鸢妹妹,你在吗?劳烦开开门。世子爷请了大夫来给你看病了。”
突然,门外传来一句女子轻柔的呼喊,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笃笃”的敲门声。
门外女子瞧着没有一丝一毫动静的房门,又唤了一声,见实在没人来应门,有些歉意地向大夫道:“南鸢妹妹可能歇下了,未免耽搁了病情,大夫我们先进去罢。”
大夫忙拱手,“绮书姑娘思虑周全。”
听此,唤为“绮书”的女子回转身来,率先推开了房门。
辞九见未及她反应,房门已然被推开一条缝隙,大惊失色,赶忙放下手中的物什,脚步慌乱地往床榻跑去。
虽说要努力,但她还没准备好见她的“同僚”啊!
“吱呀”一声,门开了,屋外人迈了进来。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辞九的心也跟着那声响怦怦直跳。
倏然,她感觉到床侧微微下陷,是有人坐了上来!
辞九惊得差点就要从床上跳起来,好歹硬生生憋住了。
“怎的用被子蒙住了头?如此岂不闷坏了去。”
话音未落,辞九就察觉有人将她罩在头上的被褥往下拉了拉,这下周围昏暗的视野一瞬之间便光亮了起来,而她被这变故吓得窒了一息。
“南鸢妹妹,醒醒,大夫来给你看病了。”绮书见辞九面朝里侧而睡,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头道。
南鸢?谁是南鸢?辞九心内惊疑不解。
绮书见辞九未有反应,便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又唤了一声。
“南鸢”莫非是在唤我?难道……
陌生的姓名,由肩头传来的清晰的触感,让辞九产生了些许怀疑。她将手偷偷放在自己的鼻子下面,在感受到了温热的鼻息后,终于确定。
我竟还活着么?
第二声呼唤仍未得到响应,女子不得不推了推辞九的肩膀,正待要唤第三声时,就见床上人嘤咛一声,悠悠转醒。
“何事?”辞九装作一副刚睡醒的模样,揉了揉眼睛,看向来人。
“是不是身子还有些不适?脸色竟这样苍白。”
绮书有些担忧地摸了摸辞九的脸,然后转身向身后的大夫福了一礼,“大夫,劳烦您给我这妹妹好生看看。”
大夫忙回礼,“绮书姑娘宽心,老夫必定竭尽所能!”
毕竟这女子可是世子爷派人来吩咐过定要医好的。大夫暗道。
绮书不知大夫心里所想,听此感激道:“那便多谢您了!”
大夫诊了一番脉,暗吐了口气,心里庆幸多亏不是什么疑难杂症,而后抚了抚白须道:“绮书姑娘不必担忧,南鸢姑娘身子本就娇弱,前日又不慎落水,因此染了些风寒之症。待老夫开几味药,再修养几日,即可痊愈。”
绮书拜谢了大夫,将他送出门后调转了回来。
“怎的如此不当心,在这等天寒地冻的日子落了水去。若不是世子爷知晓了此事,怜惜你,给你请了大夫来,你可怎生是好?”绮书爱怜地点了点辞九的眉心。
一番下来,辞九也看出绮书是真真切切在担心自己,便巧笑道:“莫说世子爷,便是姐姐,对我也是极怜惜的。”
绮书一看辞九这般模样,就知她在打趣自己,但也未说什么,只又点了点眼前人的眉心作罢。
“只是姐姐,你道我染上风寒是由落水而致,却不知我是因忧思过重身子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绮书看辞九愁眉紧蹙,便急忙问道:“妹妹忧心何事?不妨说与我听听,或许我有应对之法也未可知。”
辞九等的就是这句话,便向绮书辗转说了亲人祭日将近,她想买些黄纸来祭拜,又因按家乡习俗,黄纸上还需用朱砂写些悼念的话,故而又要买些朱砂,但苦于没有办法。
“我道是何事,不过买些黄纸、朱砂,这有何难,明日李大娘出去采买,我让她帮你带些便是了。但切记,祭拜时不可被别人瞧见,不然可是要受责罚的。”
之后绮书又嘱咐了辞九好些事,直至天色有些晚了方离开。
看着绮书离去的背影,辞九心里暖融融的。然后又探知了一番体内的精神力,发现它是真实存在的,不是自己的臆想,这下便更高兴了。
“没想到这具身子也是阴历七月十五子时三刻出生的精神力者。看来老天待我不薄,不仅给了我第二条命,且这命还是能修炼摄魂术的命。只待明日用摄魂术从绮书口中问出这身子、这地方的情况,何愁不能恢复自由之身!”
次日,辞九从绮书口中得知,现今的纪年与她死时一样,仍是明德四十五年,不过距她身死已然过了三个月了,而她如今所在之处是承忠侯府。
承忠侯府现在由继夫人掌家,她原是府中的二夫人,元夫人死后被承忠侯爷抬了份位,这才成了现在的继夫人,生有一子。而元夫人在生嫡长公子时遭遇难产,大出血而死。
长公子名为君云祈,一降生便被圣君一旨封为了承忠侯世子。
不知是不是因出生不顺的缘故,世子爷生来体弱多病,五岁时发了一场热病,险些救不活。万幸当时有一名神医偶然经过,治好他后把他带去了神医谷调理身体。
世子爷在那谷中待了整整七年,直至十二岁时方回到府中。但可惜的是,他的身子并未被调理好,虽稍有强健,但仍带隐疾。
而她今世的这具身子名叫南鸢,身份是被继夫人送来服侍继子的三个侍妾之一,其他两个一个是绮书,另一个名叫知荷。
明面上,继夫人是说世子爷身子不太好,院里都是大娘、小厮,没有一个可心的丫鬟伺候,且又到了通人事的年纪,便送几个侍妾来服侍他。
实际上,三个侍妾在被送来前都经过了继夫人的敲打。继夫人交代她们每日都要将世子爷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地汇报给她。
至于出府,辞九打听到:若为丫鬟,年纪到了二十五岁可被放出府去;若为侍妾,则要终生待在府里头伺候主子。
绮书和知荷已经侍寝过,她这身子因前些日子来了葵水便没被召去宠幸。
辞九知晓情况后万幸自己还没成为真正的侍妾,顶多只是个有名头的丫鬟,还有转圜的余地。
一个可有可无的丫鬟消失和一个已被召幸的侍妾消失,这造成的后果可不同。她可不想逃出府后还要东躲西藏。
而那个世子爷体弱多病,想来也是个好控制的。只是要找个机会见到他的面,这样才好施展摄魂术。
不过承忠侯府的世子爷,这名号怎么听着如此耳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