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鸢啊,过来帮我把这菜洗一下!”
“哎!我来啦,大娘!”
南鸢被调到东院来当差已然半旬有余了,可她制定的讨好君云祈的计划却是至今没有分毫进展。
不是因她拉不下脸,她为着出府早就不要脸了,那玩意儿又不能当饭吃。实在是因她自那日侍寝后,便再也没瞧见过君云祈一丝一毫的踪影了。
见不着人,就是她有百八十套拍人马屁的法子也不知该往何处使啊!
至于他去哪儿了?听外院掌厨的李大娘说,咱们那金贵的世子爷某瞬忽感心中郁结,便大袖一挥,外出散心去了。是在她侍寝当日的夜里,连夜派人收拾了东西走的。
她一来,他便走了,还走得如此匆忙,实在可疑得很。不会……是为了躲她才走的罢?
她曾如此想过,但转念一想,又嘲自己自作多情。就凭他那身份地位,再加上他夜里那霸道不饶人的性子,怕是只有他赶她走的份儿。
不过这些倒都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他走了,他的贴身侍从砚喜自是也跟去了。
砚喜是听雪院的总管,他不在,没人给她安排住所、差事。
若不是李大娘好心,愿意让她暂且先住到她的屋子里去,她怕是要打个铺盖睡在院子里招蚊虫去了。
于是为了报答李大娘,她这半旬来都在厨房帮忙做事。
“大娘,你说咱们世子爷何时才会回来啊?”南鸢洗着菜问道。
李大娘忙着手上的活计,嗔道:“你这丫头一日要嘟囔这问题三回。你难道不知世子爷一回来,咱们这些奴才可就有的忙了吗?如今让你清闲些还不好。”
南鸢听此也不敢再多问些什么,生怕李大娘要如上回那般,怀疑她要借着听雪院唯一一位年轻丫鬟的身份作什么幺蛾子,妄想癞蛤蟆吃天鹅肉。
可他不回来,我还怎么给他“当牛做马”,又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出府啊!
南鸢正盯着水盆里的菜欲哭无泪,就猛然听见院子里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嗓子:“世子爷回府了!”
那人话音刚落,南鸢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被李大娘一拽。
“还愣着干嘛?你心心念念的世子爷回来了。还不快出去迎接!”
听雪院内,一溜儿的奴仆整整齐齐地排好队列,每一个都恭恭敬敬地垂首站好,等候院落主子的归来。
随着朱红色院门的一步步开启,君云祈的身影渐渐显了出来。
“恭迎世子爷回府!”听雪院奴仆齐声喊道。
君云祈见院子里乌泱泱挤满了一堆人,本就十分虚弱的身子这下更加不适了,蹙着眉头,有些头疼地以眼神示意砚喜,让他把人给打发了。
砚喜明白主子此刻最需要的就是休养,便吩咐一众大大小小的奴仆:“世子爷舟车劳顿,已有些乏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杵在这儿,惹了世子爷心烦。”
“是,砚总管。”
君云祈本来已经打算直接往自己房中走去,却不想在不经意的一瞥间,突然瞧见一抹刺眼的桃粉色从一堆黑沉沉的墨色衣裳中,大喇喇地跳了出来。于是当即眉头紧皱,放下了抬起的脚步。
砚喜诧异主子为何要待在原地不走,便也循着主子的视线望了过去,由此自然也注意到了那抹亮眼的桃粉色。
“那个穿桃粉色衣裳的是谁?给我站出来!你难道不知听雪院中的所有奴仆一概只能穿统一的墨色衣裳吗?”砚喜喝道。
那个人是南鸢。
南鸢很冤枉,她刚来这东院里,也没人管她,她上哪儿去知道什么听雪院奴仆只能穿统一的墨色衣裳的规矩?而且就算她知道这狗屁规矩,也没人给她发衣裳穿啊!
但教人拍马屁的册子上说了,主子若说你错了,你就是错了,没错也是错!
所以南鸢很懂事地上前直接拜倒,叩首谢罪:“奴婢南鸢,见过世子爷、砚总管。奴婢半旬前刚从西院调来,故而还不大懂得东院的规矩,望世子爷恕罪!”
“哦?由西院来,故不知东院的规矩,你这意思是说西院不属于听雪院了?”君云祈语气幽幽。
“奴婢绝无此意,望世子爷明鉴!”
南鸢额上开始冒冷汗,不知为何,她能感觉到君云祈此刻的心情极其不好。
“我若说你就是这个意思,你待如何?”君云祈却是打定主意不放过她,又抛出一个问题。
南鸢心想,这不是无理取闹吗?但拍马屁的第一要义便是主子之命不可违背!
于是只能认命地答道:“奴婢对世子爷的忠心昭昭可见!世子爷说什么便是什么,就算因此要受责罚,奴婢也甘之如饴!”
君云祈眼眸深深地望着面前跪在地上的女子,觉得眼下这场景与半旬前的竟有些相像。
本来他已经忘了他从西院调了个人过来,还道自己院中怎会有年轻女子,现在倒是全记起来了。
君云祈心里嗤笑一声,继而吩咐道:“起来罢。”
接着又瞥了一眼南鸢身上穿着的桃粉色衣裳,略带嫌弃地道:“把自己收拾好后到书房
来一趟。”
而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南鸢不知道君云祈要她收拾什么,不过想着可能是这衣裳的颜色碍了他的眼,便向李大娘借了一身墨色的衣裳,换好后就赶忙往书房去了。
“奴婢南鸢,请世子爷安。”南鸢福了一礼。
君云祈看着南鸢身上那不伦不类的衣裳,觉得还没方才那身顺眼,便冷冷地开口:“以后你还是穿你自己的衣裳罢。”
这话冷不丁的,但南鸢也只能称“是”。
正想着是不是该及时地拍个君云祈的马屁时,南鸢就见砚喜递了一盏茶到她面前。
“南鸢姑娘,这几日累了罢,世子爷泡了一壶碧春霄慰劳你,你尝尝?”
“多谢世子爷赏赐!奴婢还从未见过如世子爷这般宽以待人的好主子!”
南鸢接过砚喜手中的茶盏,不忘给君云祈戴高帽子,但心里也有些疑惑,心道难不成他叫我来就只是为了赏我一盏茶喝的?
君云祈见她将茶喝下,噙着笑问:“这茶好喝么?”
南鸢正喝着,听见君云祈的问话,赶忙腾出嘴来:“世子爷泡的茶必定是极好喝的!”
“可是我在里面放了一剂无色无味的剧毒。”君云祈嘴角含笑地看着南鸢。
南鸢正要端起茶再喝的手一顿,声音颤抖,心怦怦直跳,“世子爷莫不是在说笑?”
而君云祈只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奴婢愚钝,竟不知犯下何事扰了世子爷的心去。但有心悔过,还望世子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婢!”南鸢心中大骇,赶忙跪下磕头。
“你道愿给我当牛做马,我却不知你到底忠心与否。索性便让你吃了毒药去,一月一解,如此倒是省心不少。”
君云祈摩挲着一方砚台,也不看面前被他的一番话吓得脸色惨白的女子,只端详着砚台上精心雕刻的花纹,漫不经心地开口。
前世就是中了蛊毒,一月一解。今世又中了毒,还是一月一解。果然是风水轮流转,转不过眼前;天道好轮回,回不去身边。
南鸢眼神呆滞,一脸麻木地觉着自己可能要重蹈前世的覆辙。
君云祈见她久久不吱声,终是大发慈悲地从砚台上收回心神,缓缓撩起眼皮,随意地瞥了她一眼,无所谓地道:“你不愿?那便等一个月后毒发身亡罢。”
南鸢被他这话给震得回过神来,生怕他真要让她自生自灭,便赶忙道:“世子爷误会了!奴婢本就对世子爷忠心耿耿,怎会不愿?而且其实这毒于奴婢来说实在可有可无,反正只要奴婢忠心,世子爷自是会每月不落地给奴婢解药的。”
没办法,不表忠心,就拿不到解药。拿不到解药,一个月后就会死!
听此,君云祈眉峰一挑,心道这小狐狸倒是机灵得很,他可没说只要忠心便会有解药。
“忠心只是基本,若是伺候得不好,照样没有解药。”君云祈语带戏谑。
果然到了夜里这人就会变身青面獠牙的阎罗王,心思何其歹毒!她早该在踏进这屋子时便提高警惕的!但如今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了,她已经中招了。
想清楚,但没任何办法的南鸢只能屈辱地应声:“是,奴婢谨遵世子爷教诲。”
君云祈看着面前这小女子不甘却只能顺从的模样,心情大好。
虽想再逗弄一下小狐狸,但君云祈忽然感到一股强烈的疲乏感自心底涌上,之后很快漫布全身,脸色刹那间就苍白了下来。
知晓这是毒发未愈的症状,君云祈闭了闭眼,忍过一刹那的剧烈痛楚,开口向南鸢吩咐:“明日卯时你需得准时候在我房门口,待我唤你后进来服侍我晨漱。若是你慢了一时二刻,或是伺候得不好,解药你就别想要了。听明白了么?”
南鸢低眉垂首,便也瞧不见君云祈面上异样的神色,只是应道:“是!世子爷。奴婢知晓了!”
君云祈攥了攥掌心,沉声下令:“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