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昨日君云祈下了指令,要她今日卯时准时准点地候在他房门口听候差使,不然就不给她解药。所以南鸢今日自是不敢有丝毫耽搁,早早地就起了身,早膳也没吃就来到了君云祈房门前候着。
哪知却发生了变故。
“世子爷还未起?”
南鸢愕然地盯着面前甚至比她还要早就候在君云祈房门口的砚喜,接过他手中一大堆的洗漱用具,呆立在原地。
砚喜瞧也不瞧南鸢一眼,张口就开始给自家主子昨日的吩咐找借口。
“世子爷昨日许是太过疲乏,以致于记岔了。若今日要去国子监修习,世子爷自是要卯时起的。但因这几日国子监休沐,世子爷便无须这么早起,可多睡些时日。”
南鸢听了这话,瞧着砚喜面上那老神在在的神色,一口怨气愣是哽在心口上不来。
虽然没有证据,但她严重怀疑此时正在那屋子里睡得香甜的世子爷和面前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的贴身侍从早就勾结在一起要故意折腾她了!
想是那劳什子世子爷昨日根本没忘记今日休沐,吩咐她今日必定要卯时来伺候就是故意在捉弄她!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于是南鸢终是咽下那口怨气,忍气吞声地问道:“那世子爷约莫何时会起?”
砚喜面带惊讶,好似南鸢问了个极其奇怪的问题,诧异地回她:“这我怎生知晓。”
你伺候了他这么久,你会不知晓?果然是故意的罢!
南鸢按下心里的躁动,扬起一抹乖巧的笑来,向面前人打着商量,“那砚总管,奴婢可否先去用个早膳?”
砚喜瞥了她一眼,不答反问:“你道可否?若是世子爷在你用早膳时醒来,未见你人,你便要吃不了兜着走!”
南鸢的笑容瞬时凝在嘴角,自知不可,便没再说些什么,只一直等着。
期间南鸢有无数次想要将手中那些重得要将她的手臂压垮的物什放在地上,却都被砚喜冷冷的一瞥给吓了回去。
就当南鸢的手臂再也支持不住,肚子也耐不住地叫唤了第八回时,辰时的鸡鸣声由东方一遍遍地响起了。而此时,一个时辰以来都寂静无声的屋内也终于传来了些许动静。
“进来。”
一道传唤自屋内传来。那嗓音如玉石般动听,带有晨起时特有的沙哑。
“是,世子爷。”砚喜应声,然后转身吩咐南鸢,“莫怪我没提醒你,世子爷早时起身时,心里多烦躁,你待会儿伺候的时候可得仔细着点。”
南鸢想着终于能解脱了,忙不迭地应声:“多谢砚总管提点!”
砚喜见此点了点头,把门推开,转头对南鸢道:“好了,进去罢。”
南鸢见他只定定地站在门口,也不迈步,顿时有些惊慌,“砚总管不与我一道进去服侍吗?”
“昨日世子爷是吩咐你今日去伺候,我进去干甚?快去,别让世子爷等着。”砚喜推了南鸢一把。
南鸢有些踉跄地进了屋来,还未站定,就听房门在她身后“吱呀”一声关上了。
好家伙,这下把她唯一的后路也给断了。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该庆幸的是现下是白日,他许是不会对她太过苛责罢?
南鸢一边有些侥幸地想着,一边理了理手上的物什,而后轻抬莲步,转过回廊,往君云祈所在的内屋走去。
南鸢来到内屋口,刚撩起珠帘,就见一位衣衫凌乱的玉面公子正神情漠然地坐于床帐中。
她保证!那场景只是有那么些许轻佻,但配上君云祈那张脸,顿时就有一股靡靡之气向她扑面而来。
这毫无预兆的画面显然大大地刺激到了南鸢这位黄花大闺女的心,只见她霎时红了面颊,死死地低下头来。
在保证自己的目光再瞥不到那惑人的景象后,南鸢轻步上前请安。
“奴婢南鸢,给世子爷请安。”
似是终于发现屋内多了一个人,君云祈轻咳了两声,将虚空的视线放到来人身上,皱了皱眉。
“怎的这么久?”
南鸢听着君云祈的声音有些不善,想到方才砚喜嘱咐她的话,生怕他发起脾气来,便赶忙神情恭顺,嗓音轻柔地开口解释,力求尽可能地安抚他的小情绪。
“砚总管怕奴婢伺候不好世子爷,伤了世子爷的身子,便特意嘱咐了几句,故而有些耽搁了,望世子爷恕罪。”
半晌,南鸢没有听见君云祈的指示,觉得有些奇怪,于是稍稍抬了抬眼,想要看看是怎么回事,就见君云祈正脸色阴沉地看着她。
“还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干什么?难不成是等着我去伺候你?”
这话说得可不得了了!
南鸢被他的面色和语气吓得浑身一激灵,唯恐他下一瞬便要发作,南鸢不敢再耽搁,一边道着“世子爷恕罪”,一边赶忙上前着手伺候这黑面罗刹的大业。
可等到了人跟前,南鸢才想起她由前世到今生都从未伺候过人,一直以来都是在厨房做活儿的。
她本来想着有砚喜在,她不过是个打下手的,顶多做些端端盆,捧捧盏的杂活儿,根本没机会近君云祈的身的。
可谁曾想砚喜竟然让她一个人就这么进来了!她连他的习惯是先穿衣还是先净口都不知晓,这还怎么将他伺候好!
“你是突然痴傻了吗?”
君云祈盯着面前走到他跟前便没有下一步行动的人,幽幽地开口。
南鸢被他这话哽了一下,而后习惯性地飞快认错:“世子爷请恕罪!只是……只是奴婢不知世子爷是想先穿衣还是先净口?”
君云祈却没回答,只是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南鸢。
南鸢顶着那一言难尽的目光等了一会儿,知晓这祖宗是不打算开他的金口了,便只能硬着头皮提议道:“不若……奴婢先服侍您净口?”
未听见面前人有何声响,南鸢知晓这祖宗是同意了,心累地暗叹了口气,觉着这一番下来自己的阳寿必定减了一载去。
说几个字会累死你还是怎么的!
南鸢暗自恨声,拿起净口的柳条,沾了些盐末,递到君云祈面前。
却见那破事儿忒多的祖宗缓缓地张开了口。
君云祈这是被鬼附身了么?!
南鸢瞧着面前着实骇人的一幕,当场傻了眼。
“你的手是断了么?”君云祈不满地盯着再一次顿住的人。
这问题我才要问你呢!
终是无法,南鸢一头黑线地将柳条送进了君云祈张开的口中。
“这柳条怎的这么硬?”君云祈皱紧了眉头,一把攥住南鸢的手腕,强硬地将那根柳条从自己口中撤了出来,“你是不是故意找了根硬的来给我。”
南鸢这下终于知晓为何砚喜给她的每样物什都至少有三个了。
为着不让君云祈借题发挥,南鸢赶忙拿起另一根柳条,讨好道:“世子爷您消消气,不若您试试这根?”
君云祈瞥了那柳条几眼,终是再一次张开了口。
南鸢小心翼翼地将柳条伸进他的口中,且充分吸取了上一回的经验,随时准备着将它撤出来。
所幸这一回那柳条的口感许是勉强尚可,君云祈虽是再一次皱了皱眉头,但终归是没有将它吐出来。
南鸢本以为他对她的折磨到此就结束了,却没想到这不过仅仅是个开始。
“这漱口茶怎的如此涩口?你是不是故意找了陈茶来给我泡的。”
“这洗脸水怎的这样凉?我道你耽搁了这么许久是为何,便是去晾这水去了罢。”
“这布巾如此粗糙你还拿来给我用!”
君云祈完全无理取闹,冷嘲热讽一茬接着一茬。
南鸢伺候得焦头烂额,只能一直说着“世子爷请恕罪,世子爷消消气”,心里觉得砚喜对自己的嘱咐一点儿没用,你便是再怎么仔细地伺候着,也经不起这样鸡蛋里面挑骨头啊!
等到场面慌乱的洗漱终于结束,南鸢拿过了放在一旁的衣裳要给君云祈穿上,心道这是你自己的衣裳,总不会还嫌它粗糙,嫌它丑罢。
所幸伺候穿衣的过程还算顺利,只是当南鸢刚将衣带由君云祈腰后穿过,就听他窒了一息,道:“你不是砚喜?”
听此,南鸢也有一瞬间的愣住,但很快醒过神来回话:“回世子爷,一直是奴婢在伺候着。”
好家伙,所以这位祖宗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醒过神来么?
她本来还以为只因是她来伺候所以他才这么多事的,现下看来就算今日来伺候的人是砚喜,应也会像她一样被骂得狗血淋头罢。
心里得到了一点安慰的南鸢正打算继续伺候完君云祈穿衣,只是刚将衣带牵起,就听由头顶传来一句:“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去把砚喜叫来。”
南鸢不知自己又哪里做得不好惹着他了,但换砚喜来伺候也正好让她歇歇,便将尚未系好的衣带放到一旁,恭敬地福了一礼,“是,奴婢先行告退。”
君云祈却是看也不看她,只面色冷漠地摆了摆手。
砚喜打一进内室,就见着自家主子衣衫散乱地呆站在床前,心下有些疑惑,但识趣地没有多问,只趋步上前道:“世子爷,奴才来伺候您穿衣了。”
“为何今日是她来伺候?”
砚喜瞧见衣带被放在一旁,刚要拿起来便听见主子这样问话。
砚喜奇怪,心道这不是您昨日亲自吩咐的吗?想不通,便如实说了。
听此,君云祈按了按额穴,觉得有些头痛。
因半旬前毒发的缘故,他虽修养了几日,但身子还有些不适,精气神也还没恢复过来,做事想一出是一出的,所以他昨日吩咐南鸢早时要来伺候他洗漱只是随口一说,今晨便忘了。
今日一开始他也一直没缓过神来,一直到方才她近身服侍他穿衣,他骤然闻到一股女子身上的馨香,甚至还感觉到一双柔嫩的手在他的腰上似有若无地触碰,这才猛然惊醒过来。
君云祈神情疲惫,不愿再去想那香味、感觉,捏了捏抽痛的眉心,道:“罢了,你过来伺候我穿衣罢。”
砚喜知晓不该多问主子之事,便只恭顺地应了,拿起衣带继续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