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总管,世子爷平日里都偏好吃些什么菜?甜口还是咸口?荤的还是素的?有没有什么忌讳?”
南鸢将自己的东西从李大娘那儿搬到砚喜在内院给她安排的一个屋子后,因料想君云祈今日午膳怕是又要无理取闹,便追在砚喜屁股后头叽叽喳喳地一通问,想着从砚喜这儿得到情报后,做一桌他处处满意的午膳来堵住他的嘴,同时或许还能借这功劳向他讨一讨解药。
“南鸢姑娘何不自去问世子爷?”
“我自是问过的,可世子爷不说。”
君云祈说什么这是对她的第一道考察,要她自行去打听他的喜好。她已经去李大娘那儿问过了,可惜收获甚少,不得以才来问砚喜。虽然想知这君云祈身边的第一忠仆极有可能跟他串通一气,但也还是想来碰碰运气。
“世子爷口味多变,喜食什么我实在也不知晓。”
其实真的不是砚喜不告诉她,而是主子的口味确实一直以来都极其挑剔且多变。更别说近日主子食欲不高,对膳食的要求比以往更加复杂。
“不如姑娘做些自己的拿手好菜?菜的样子许是得好看些。”砚喜见南鸢愁眉苦脸,内心也想让主子午膳多用点,便照着上次芙蓉羹的样子提建议。
南鸢瞧着砚喜一脸真诚的模样,便也知晓他可能确实不清楚君云祈的口味。未免再耽搁下去君云祈又要说些什么,南鸢只好凭着自己的感觉做了一桌午膳。
听雪院品珍堂内。
“世子爷,这便是奴婢今日做的午膳了,您尝尝,看合不合您的胃口。”南鸢将一道道精心制作的菜肴摆上饭桌后,垂手站在一旁。
君云祈盯着面前人垂眉低首的模样,嘴角噙起一抹玩味的笑,眼里隐隐含着一丝闪烁的光芒,心道,好戏要开始了。
“还愣着干什么?”君云祈瞧也不瞧桌上那些看来就十分精致的菜肴,只轻皱起眉头,对南鸢斥道。
南鸢一头雾水,不知接下来还有她什么事儿,便只好开口向面前人请教:“不知世子爷还有何吩咐?”
“你不把这些菜都给我介绍介绍我怎知要吃哪道。这都还要我来教你不成?”君云祈眉头深深皱起,语带不耐。
得,这是个要人上赶着伺候的祖宗。
南鸢忍下心口喷薄欲出的老血,指着菜对着君云祈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
“这道菜是八宝野鸭,旁边这道是奶汁鱼片,那道是草菇西兰花,还有那道是……”
好不容易将桌上所有菜的菜名都报了一遍后,南鸢心道这下总可以开始吃了罢,我的世子爷!却听得那人又讨人厌地开口了。
“你便是如此介绍的?”
不如此介绍还能如何介绍?莫非要把菜介绍到长毛了再吃不成!
南鸢内心怒吼,但面上还是做出一副百依百顺的模样来,向君云祈请示:“世子爷想要奴婢如何介绍?世子爷说来,奴婢一定照办!”
“起码要先说说菜是用何种食材做的,用何种法子做的,味道如何。”君云祈嘴角含笑地一一提出要求。
用何种食材做的你自己不会看?味道如何你自己不会尝?至于煮这些菜的法子,你一个五指不沾阳春水的侯府世子爷要知道这么多干什么!
尽管心中咆哮不断,但南鸢总归还没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去,想到她各方面还需得依仗这人,便只得按下心中怒火,开始认命地给这不好好吃饭,偏要作弄人的主子爷,按照他的要求,重新一一介绍起这些菜来。
君云祈看出南鸢内心憋屈却只能隐忍不发,心情大好,笑道:“很好,孺子可教也。”
南鸢什么都不能说,只能谢恩,“奴婢谢世子爷夸奖。”
南鸢本以为这位爷这下总该拿起筷子好好吃饭了罢,但人家偏不!
只见君云祈只手撑着下颚,神情慵懒地大手一挥,吐出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接下去罢。”
接下去……什么?南鸢神情恍惚。
君云祈似是看出了南鸢眼中的疑惑,大发慈悲地开口:“主子用膳之前,奴才需得先行替主子试菜,这你不会都不知晓罢?”
南鸢觉得君云祈必定是在骗自己,因为便是前世的静安王,她也没见他金贵得用膳前要人试菜啊!
因为实在怀疑,南鸢便趁君云祈不注意,眼睛偷偷瞟向从一开始便侍立在旁的砚喜,以眼神向他询问是否君云祈每次用膳前都要人试菜。
别的主子可能不用,但自己主子每次用膳前确实是需要人试菜的,此事之前一直都是他来做的。因为主子体内带有一种奇毒,若一不小心再服了另一种毒去,性命可就难保了。
见砚喜对自己点了点头,南鸢暗叹一声,打算凭着一口气,开始费心费力地伺候君云祈这难缠的主。
南鸢和砚喜之间你来我往的君云祈怎会没发现。见南鸢确定之后一脸认命,便开口催促她:“你再这么磨磨蹭蹭下去,世子爷我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吃上这午膳,菜都要凉了。”
南鸢瞧他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心下嘀嘀咕咕:知道菜会凉方才就不要搞这么多幺蛾子,直接试菜,试完直接吃就不会凉了,还省事儿。
因为之前委实没有试过菜,南鸢便连试菜的先后顺序是什么都不知晓。君云祈见她如此,便让砚喜在一旁指挥她动作。
期间南鸢有无数次想向君云祈开口,让他直接派砚喜来做这试菜的事多好,如此大家都省时省力省心。但每次一要开口,君云祈意味不明的眼神就会从旁边飘过来,然后她就会被他看得嘴巴闭紧,噤若寒蝉。
所幸试完菜之后的一切都还算顺利。君云祈虽然没有对她进行褒奖,但对她做的菜也没有表现出不满。
南鸢觉得此番结果是可以被拿来邀功换解药的,便在君云祈放下筷子后委婉地开口了:“世子爷觉得奴婢此次的差事办得如何?”
君云祈吃饱喝足后心情还算不错,便道:“尚可。”
“世子爷满意,即是奴婢所幸。”
南鸢巧笑着说完,下一秒却语带抽泣。砚喜转头一看,只见她竟是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块帕子,凄凄艾艾地在眼角边拭起泪来。
“世子爷愿吃奴婢做的菜,是奴婢前世修来的福分。却只恨这天大的福气奴婢许是享用不久了。”南鸢语气抽抽噎噎,神色凄惶。
君云祈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这小女子假情假意地做戏,看了一会儿,见人快招架不住要破功了,才饶有兴趣地开口问她:“哦?何以如此说?”
南鸢方才差点就要被他看得摔帕子了,这下见面前人终是开始按照她的步调走,便捡起垮下的面色,换上一副担忧不已的神情,凄凄艾艾地瞧着他,开口叮嘱。
“世子爷有所不知,奴婢连日来总感觉身子忽冷忽热,时常还会有阵痛袭来,恐是毒发的前兆。世子爷的身子不好,等过几日奴婢不在了,许是无人再给世子爷做合您胃口的菜肴了。奴婢最后的心愿便是希望世子爷今后能够好好用饭,好生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君云祈还以为这小女子大费周章地是想要干什么,原来就是想要从他手里讨那一月一解的解药。演得如此逼真倒也真的是难为她了,还“忽冷忽热”、“阵痛袭来”,天知道那日他根本就没在茶水里下毒,说什么“无色无味的剧毒”都是骗她的。
未免自己笑出声来,君云祈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想着他便陪她演完这场戏好了,也不枉费她费心费力地表演这出戏给他看。
于是君云祈语气轻柔地开口安抚:“你莫担心,让我先来为你把把脉。”
话落,还未等南鸢反应过来,君云祈便一把拉下了她正于眼角矫揉造作地抹泪的手。像第一次为她诊断风寒时一样,两指一横,强硬地扣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逃脱。
南鸢看着君云祈为她诊脉,心怦怦直跳,怕他诊出来她身体根本没什么问题,知晓她方才是在骗他,如此解药便更难得手。
“嗯,好像确实有些不对劲。”君云祈沉吟。
南鸢喜出望外,没想到自己竟是误打误撞,便开始更加卖力地表演:“世子爷无须多言,奴婢自知命不久矣,只盼在这剩下的日子里能够服侍好世子爷足以。”
南鸢看透红尘的模样实在生动鲜活,君云祈终是忍不住,噗嗤一笑,戏谑道:“你在说些什么胡话?方才你不过有些心悸,现在好了,许是初春多寒,有些着凉罢了。况且距离你毒发的日子还远着呢,只要你在毒发前伺候好我,我便不会让你因毒发身亡的。”
南鸢没想到竟是这般结局,又耳听着君云祈一口一个“毒发”,眼前一时发黑,竟真的感觉到了自己编造出来的身子忽冷忽热的症状。立时觉得她再这么与他待下去,不定真的要毒发,便赶忙向他福了一礼,躬身请示自己能不能先去歇息一会儿再到他跟前来当差。
君云祈见她被他吓着,慌慌张张逃窜的模样,心里乐不可支,觉得这小女子今日带给他的乐子已然足以,便没再对她多加刁难,点了点头,放她去歇息了。